注意:本篇是我的幻想·妄想文字,是我改写的
太空克苏鲁神话,把舞台搬到太空、修改角色能力和剧情。
人类法师艾杜因·科卡菲格住在猎户座悬臂边缘的类地行星索-迪兰,他的高塔是索-迪兰冰雪覆盖的大海与蔚蓝纯净的天幕间最显眼的地标。这位被学院派有意疏远的蓝袍法师常年研究元素魔术,但他并不避世独立,还会以闪电箭和使魔击退侵入恒星系的恶魔与怪物,保护行星上的居民们。
日复一日,当地渔民乘着液体燃料火箭驱动的飞船往来于暗星云中,捕捞气云里的原始生命。把一个个装满高分子有机物的货柜送上无人输送舰后,他们在温暖的酒吧里听着通俗音乐,喝着在大扩散时代之前就定下了配方的饮料,大谈关于地球、太阳系和宇宙的古老传说。艾杜因时常在窗边听着这些久远的故事,感觉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充满了笑容。
艾杜因衷心希望这小小世界能和自己恒久的生命一样永享安宁祥和。作为一位精通多种魔术、能够在一定范围内预知未来事件的法师,他每天都为索-迪兰的未来占卜。在很长时间里,占卜的结果都是一片光明。
这年4月,索-迪兰运行在近日点附近,苍穹中洒下的极光宣告了每年持续2个月的休渔期的到来。渔民们悠闲地上网、踢球、保养飞船、筹划下半年的发射计划。可是艾杜因却显得出乎寻常地紧张。他的占卜出现了凶兆:白天,一片冷光遮住了他的洞察之眼;黑夜,他梦里的世界笼罩着苍白的雾气。他最擅长的魔术都一无所获:他的使魔有的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有的什么也没发现,各种古老占卜方法的结果也一片混乱。艾杜因相信这预示着某种恐怖的存在正在逼近,那存在黑暗而沉默,对人类和魔术生物来说都意味着灾难。
有一天,在北方冰盖上的备用着陆场上空,一艘旅游船突然从相位空间进入,没有发出任何信号、不经地面站许可便强行着陆,迫降在渔民的飞船之间。渔民们怀着恐惧、担忧和好奇的心情派出机器人检查了这艘船,发现船上的17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全身僵直、褪色而变形,在机器人近光灯的照射下像一群拙劣的冰雕,有着一种恐怖的空洞感,就像冻结在深渊底部的寒冰。
艾杜因亲自来到冰川上,检视了船上的死者,思索这艘船到底遭遇了什么。然后,为了抑制未知的宇宙病原体,他用火球术点燃了飞船。
火焰熊熊燃烧,黑色的烟雾像暴风云一样袅袅上升,掠过艾杜因那位于悬崖上的高塔。然而,火势减小后,船员们的身影出现在灰烬中。游客的遗体保持着坐姿,而座椅已经化为灰烬。船员的遗体还直立着,而金属仪表已经蒸发殆尽。遗体身上被烧掉的只有衣服。在薄薄的白色灰烬上,遗体如月下的大理石般散发着寒光,魔力驱动的原子核聚变的火焰没能在他们身上留下哪怕一处焦黑的痕迹。
看见这扭曲的奇迹,渔民们吓得目瞪口呆。他们迅速地逃回家里,有的还躲进了防空掩体,把艾杜因和他的两个使魔留在一起。艾杜因不等火堆冷却就走上前去,热浪在他周身的防御力场上激起了金色的波纹。
艾杜因在靠近这些苍白遗体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寒冷,就像自己靠近的是一个太空坟场。走近之后,他用指尖碰了一下一名船员,他的防御力场立即绽开了八边形的波动,那是为了防止他体内的热量被吸走。艾杜因解析了所触到的表面,最后确定这遗体表面上的每一个原子都没有在进行热运动,它们无序地冻结在空间中,使遗体表面冷到了绝对零度。
艾杜因非常惊讶。这样的尸体他从未见过,他的全部所学都无法为他答疑解惑。能办到这种事的要么是强互作用力,要么是未知的、超越人类所有魔术知识的魔术;而能用强互作用力把遗体变成这样的手段也只能是未知的魔术。他认为这些死者被下了某种未知咒术,是人类从未见过的、宇宙深处的邪恶魔鬼所下的诅咒。他用奥术把这些遗体吹向高空、一直加速到索-迪兰的脱离速度,抛进了黑暗的太空。在这个过程里,遗体和大气剧烈地摩擦,但并没有燃烧起来,连一丝烟都没有。
艾杜因在天黑之前就回到了高塔,并激活了全面防御结界。巨大的光之幕墙覆盖了整个行星,遮挡了相位隧道。然后,他又在恒星系里每个可能被凶灵侵入的次元点都派遣了一队使魔驻守。做完这些之后,艾杜因通过网络仔细地翻阅大统合图书馆月之书库的藏书,那里面有许多强力的驱魔术式。在第二次阅读这些古老咒文的时候,他想起了先知利兹那从未有人理解过的不祥启示:“世间有一柱,居于彻净寒冷之中。世间有一柱,踞于万物窒息之地。至其苏醒之日,必当现于群星与诸城间,其所携之风将化作苍白之灾厄。”
午夜,艾杜因发现窗外出现了一道亮光,他的补助脑告诉他这光谱酷似超长程次元跳跃的脱出焰,而远程预警系统却没有任何反应。走近窗户,艾杜因看见冰原和海面都沐浴在一道来自北方天空的强光之下。这光芒苍白而寒冷,照得岩石比冰层更显清冷,沙子比海盐更似雪片,而渔民的居住区如同白色的墓群,这小小世界像是衰老了几十亿年一样苍凉。全面防御结界没有被破坏,但光源显然已经进入了索-迪兰的大气层。这光芒穿过艾杜因的高塔周围的22重防御力场、充满了整个塔楼,让艾杜因感到有些刺目。
艾杜因启动洞察之眼,发现光线的源头似乎是一团自天顶徐徐降下的雪色云雾,又像是一座从天空向地面崛起的逆向白色山峰,但强烈的冷光使他无法确定——这光和之前的凶兆如出一辙。艾杜因看着光源从天际直入海面。在行星周围巡视的使魔已经自动前往调查,但没有回应,艾杜因知道这表示使魔很可能已经被消灭了。他又呼唤其他使魔,但也没有任何反应。带着挫败感,艾杜因在高塔下的空地上召唤了火元素、土元素、风元素和冰元素,将它们派往冷光的方向。
就在元素们从冰原上起飞的时候,北方天空亮起了一道扭曲的绿色闪电,它蜿蜒着爬过苍穹,向着高塔劈落下来。艾杜因想咏唱防御咒文,但仅需0.01秒的咏唱还没开始,绿色电光就已经撕裂了高塔的22重力场、贯穿了艾杜因全身。有生之来第一次,艾杜因在外力作用下失去了知觉。
黎明时分,艾杜因在地板上苏醒过来。在觉察到充斥全身的刺痛和麻木之前,他接到了超过10000条魔术的断裂报告。补助脑已经死了,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容乐观,未知的魔术影响着他的每一个细胞,防御魔术全被破坏,受损细胞的修复难以进行。而且,派往北方的元素们也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全面防御结界反馈的世界信息则显示,星球上的人类活动量已降低至1,这个1就是他自己。
艾杜因艰难地爬起来,然后通过窗口看见了一幕诡异的奇景——有一座冰山耸立在海边。这座冰山带着层层叠叠的悬崖峭壁直入无法估量的高空,一些冰牙悬立在艾杜因的宅邸头顶,冰山顶上闪耀着苍白的光。艾杜因知道这就是他昨夜看见的光芒。
空气中的冰冷让艾杜因几乎无法呼吸,巨大冰山的光芒则以极度的严寒炙烤着他的眼球。艾杜因低下头,看到在沙滩和岩石上散落着尸体,那是渔民们。遗体有的躺卧,有的直立,有的歪倒,姿势僵硬,显然已气绝多时了。他们大概是走出家门去围观那白光,然后失去了生命。整个沙滩、艾杜因的花园、甚至是高塔的外壁上都结着一层厚厚的、带蓝绿色的冰,那里面有固态的氮和氧。
艾杜因再次想起了利兹的预言。带着不祥的预感,他下到底层。在南窗前,两个使魔正面朝着那光芒。它们僵直地站着,眼睛睁地大大的,眼神中包含着一种苍白的恐惧,身体已经冻结到绝对零度。在他们身边,艾杜因被他们身上冒着白雾的严寒挡住了脚步。
体温36摄氏度的温血动物人类,体温41摄氏度的魔法生物使魔,体温3000摄氏度的等离子生物火元素,体温-195摄氏度的固态生物冰元素,全都能被冻结至绝对零度。这冻结之力已经完全超出了艾杜因的知识范围,称得上魔法,或者叫神力。
艾杜因想要逃离索-迪兰。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眼前的境况,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命里只有自己逃过了死亡。但他很快意识到,鉴于自己的防御魔术已被破坏,自己的幸存显得无法理解。最后,艾杜因觉得留下来耐心地等待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论将要发生的是什么。
返回自己的房间后,艾杜因实施了数种古代咒术,可是没有召唤出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灵魂前来回答。这位法师在漫长的岁月里掌握、积累的所有学识都无法告诉他这冰山的任何信息,也无法帮助他猜测出它的任何秘密。
正当忙于那些无用的咒术时,艾杜因的脸感到了一股气流的吹息。那不是寻常的风,而是更加微妙、更加不同寻常的东西,像太空一样寒冷,像群星一样死寂。呼吸伴着无法言语的巨大痛苦弃他而去,艾杜因第二次昏倒在地板上。
昏迷之中,他隐约觉得有纤细轻柔的手指触碰着他,传来一丝丝冰冷的刺痛。黯淡的光辉在四周闪烁不停,如同潮起潮落。这光辉是艾杜因的所有感官和感知咒术都无法看清的,不过最后他的眼睛和身体适应了下来。现在,从南窗射入的冰山之光笼罩着艾杜因。在那光线之中,似乎有眼睛注视着他,一只或千只。艾杜因本想起身与之对视,但身体的麻痹让他无能为力。
之后,艾杜因又沉睡了一会。醒来后,他惊奇地发现身体似乎恢复了往常的状态,痛苦和麻木都消失了,防御力场和细胞修复体系也已重新建立起来。冰山的光芒依然笼罩着他,并充满了这个房间。在它的照耀下,艾伐格看见了另一个奇景:花园、岩地、沙滩和冰原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高高耸立的冰峰。在冰原的尽头,艾杜因望见了大海,海面遥不可及而且正越来越远,海平线上隐约显现着一道海岸,上面竖立着——艾杜因的高塔。
艾杜因的心头涌上一股寒意,他意识到这全是魔术的杰作,而且绝非任何人类所能办到。现在,他的房子不再坐落于索-迪兰的海岸,而是在那座冰山的某个高高的悬崖上,跟着冰山一起飞向宇宙。他浑身发抖,不由得跪下向那些古老存在祈祷——向栖身于熔岩洞窟之内的那位,潜伏在大海深渊之下的那位,或隐藏在外层虚空之中的那位祈祷。就在他祈祷时,他听见了吵闹的敲门声。
带着深深的恐惧和好奇,艾杜因下楼开了门。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人类,或至少是外貌和人类相近的生物,尽管他们有着凸起的眼睛和泛着光亮的皮肤而且穿着画有许多无法辨识的古怪符文的巫师袍。当他们开口说话时,艾杜因发现能理解一部分意思,因为他们的话夹杂着古英语和古汉语。
“我等侍奉着先知利兹预言中将会降临的那位存在,”他们说。“从相位空间的尽头之外,它乘着它的移动城堡——冰彗星伊基尔斯——到来了,穿过群星,以严寒毁灭尘世里的渺小存在。在图拉斯卡星的居民中,它赦免了我们,并让我们和它一起踏上航程。它将我们的身体转变为能适应这居所的严酷环境,并让我们能在凡人无法呼吸的空气中正常生存。你也一样被赦免了,它也让你能适应这永远与伊基尔斯同在的寒冷和稀薄的大气。向你致敬,艾杜因。我们知道你是一位伟大的法师,因为只有最优秀的法师才能被选中与赦免。”
他们的话深深地震惊了艾杜因。不过,他也意识到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艾杜因试着和这两个图拉斯卡的法师套近乎。他们分别叫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对古老的神明有着渊博的了解。他们侍奉的那位存在名为欧若拉·瑞姆西斯,居住在冰山的最高处。他们没有告诉艾杜因任何关于欧若拉·瑞姆西斯的信息,仅仅表明他们的侍奉包括许多献给神明的崇拜仪式,同时彻底舍弃了作为人类的身份。他们还对艾杜因说,接下来他们要带他去面见欧若拉·瑞姆西斯,完成必要的礼拜仪式,最后接受那异世的契约。
于是,三人出发了。走出房门,艾杜因发现冰山已经飞入了宇宙,要叫做冰彗星了。它的表面泛起了一层白雾,透过雾气能看到群星和黑暗的太空。三人都激活了飞行魔术,两个图拉斯卡法师飘行在冰原上,带领小心翼翼地低空飞行的艾杜因走近一根高得直达天日的冰柱。这根冰柱比冰彗星上的其他冰峰都要高,周围是深不见底的冰缝,外壁上有螺旋形的冰阶可供行走。艾杜因清楚地知道,这冰柱顶端就是冻结万物的光芒的发射点。虽然可以飞上顶部,两个图拉斯卡法师还是强烈要求艾杜因沿冰阶攀爬。在伊基尔斯的低重力下,陡峭的冰阶还不算难以攀登。最后,他们到达了欧若拉·瑞姆西斯的所在地。那是一个带穹顶的圆型大厅,中心是一个凹下去的碗状圆台,先知利兹预言中的那个存在就在圆台里。
当看到它的时候,艾杜因的心跳因恐惧而停止了一刹那,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作呕感。他觉得,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其他东西像欧若拉·瑞姆西斯一样丑陋、不洁的了。它是一条体型与人类相近的白色蠕虫,没有手脚,圆柱状身体的外形不断波动着、时而像蛇、时而像哑铃、有时还会出现类似人类少女的曲线,半蜷曲的尾巴和腰一样粗、在圆台底部让人头皮发麻地蠕动着,身体前端则向上抬起、无规则地向各个方向扭动着,拍打着圆台发出低沉的鸣响。它的头部特征与任何陆地生物和海洋生物都不同,没有脖子、眼睛、鼻子或耳朵,白色的嘴不停地开合,里面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随着身体不断地从圆台的一边转到另一边。一条黑红的液体从它的下身无声地流淌出来,在圆台上蜿蜒成一个扭曲的形状,最后流入圆台中心深不见底的圆洞。从圆顶的形状看,那冻结万物的光芒只可能是从这条可憎蠕虫的身体里放出的。
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拜倒在它面前,艾杜因认为跟着他们一起做才是明智的。于是,艾杜因跪伏在冰面上,听着蠕虫扭动时发出的拍打声。随后,他头顶的穹顶中出现了一个声音,听起来就像隐藏在冰川孔洞里的瀑布声。
“听着,艾杜因。”那个声音说道。“我让你逃脱了你的同胞那样的厄运,并让你能够居住在严寒与真空的世界之中。如果你一直崇拜我、成为我的仆从并通过我下达的试炼,你将获得无上的智慧并掌握远超人类的力量。你将与我一起航行于天宇,穿行于群星之间,见证在伊基尔斯的光芒中白色的死亡降临在它们之上。那里的生命将被冻结,那里的空间将被封闭,那里的恒星将被扑灭——这都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作为死亡、崇高与不朽之主的随从,你将看到这一切。最后,你将与我回到那次元尽头之外的世界,在那里有我等永恒的神殿。我的到来即便是众神也无法阻止。”
艾杜因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表示愿意对这白色蠕虫献上崇拜与侍奉。在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的教导下,他做了被人类典籍认为是禁忌的七重礼拜,并进行了带有说不出的怪异感的三重宣誓。最后他清楚了,他的魔术知识警告着他:这个宣誓是完全无效的,而且对方完全清楚这一点。
在那之后,艾杜因与欧若拉·瑞姆西斯一起在猎户旋臂航行。航行的方式令人费解,巨大的冰彗星似乎是被那蠕虫的力量驱动着,不沿着相位轨道、不借助任何自然力向前急速推进,像一个不可阻挡的次元锋面。从蠕虫身体里放出的白光不断地对宇宙万物进行着侵袭,如同死之灯塔的光芒。许多飞船仅仅是在相位空间内靠近到1光年外就被冻结。
一座座宇宙港正进行着繁忙的海运,却因欧若拉·瑞姆西斯的途经变得毫无生机。白色的光芒过后,街道、码头和商店都变得空无一人。光芒也撒向靠近恒星的诸行星,给鲜花般的文明星球带去毁灭的凋零。大片的森林、草原化为冰天雪地,栖息其中的生物都变为了大理石般的冰雕。被冻结的人们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像一场恐怖的木偶戏。而居住在伊基尔斯上的艾杜因不会被这冰之死亡所打扰,而且每一个被冻结的行星都被连接上伊基尔斯的魔术回路,居住在这里的法师们能使用行星上的法术力。蠕虫让他们在行星上建造要塞、召集使魔、对抗从次元风暴里到来的恶魔,作为“试炼的一部分”。
在没有昼夜的彗星上,艾杜因坚持用索-迪兰通行的人类历法记录时间。他每天睡8个小时,然后醒来研习魔法、管理行星、对抗恶魔、敬拜那恐怖的主人,这样醒上16个小时,再落入梦乡。冰彗星在宇宙之夜中无止境地坠落着。艾杜因时常在梦里害怕自己的心智也会这样坠落下去,变成那蠕虫的忠实奴仆。
艾杜因来到伊基尔斯后半年间,除了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以外,还有其他五个被欧若拉·瑞姆西斯选中的法师与艾杜因一同踏上航程。经过转变,他们能够适应伊基尔斯的寒冷,他们住所也被未知的魔术搬到了彗星上。他们来自帕拉利恩文明。对艾杜因而言,这些异类的行为方式莫名其妙,他们的魔术体系非常陌生,他们的语言也无法理解——这对两个图拉斯卡人也一样。
此后半年里,每次从睡梦中醒来,这八个巫师都会在自己房间里发现各自需要的饮食,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他们能运用许多个恒星系组成的法术力网,召唤过去从未想过的强大怪物作为使魔,战胜一个个远超他们自身能力范围的魔鬼。一切事物都与对白色蠕虫的崇拜相联系,并似乎都是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试炼的一部分”,又关联着异世的传说和那蠕虫曾经向他们允诺过的神殿。然而,艾杜因的内心并不平静。私下里,他对臣服于欧若拉·瑞姆西斯仍然感到抗拒,而且对降临到那些可爱的文明与丰饶的行星头上的厄运感到无比愤恨。他悲伤地看着鲜花环绕的森果斯文明的毁灭、利夸恩星无数街道上的寂静以及阿古尔星上庭院与果园的冻结。与伊基尔斯遭遇的渔船、商船和战船都让艾杜因无比痛心。
冰彗星进入银心,将它那致命的严冬带给被百亿恒星炙烤的世界。艾杜因依旧暗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并仿效其他人的一切活动。每隔一段时间(以艾杜因的历法是2天7小时13分),八位法师会登上欧若拉·瑞姆西斯的居所,半跪在冰台前,目测那蠕虫下身液体流淌的节奏进行礼拜,每次跪拜其嘴巴开合一次的时间,以此献上自己的崇拜。那蠕虫有时沉默不语,有时则向他们讲述异世的知识,有时还会重提它做出过的允诺。艾杜因从其他人那里听说,每隔一段时间(以艾杜因的历法是29天4小时)那蠕虫都会沉睡一次。只有在那时,蠕虫的嘴才会停止不断的开合。
在第301次进行礼拜仪式时,只有七个法师登上了冰柱。艾杜因数了数,发现少的是那五个帕拉利恩人中的一个。后来,他向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问起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并用手势询问了另外四个帕拉利恩人,但他们看起来都不知道那个失踪法师的去向。从此以后,失踪的法师便再无音讯。
艾杜因曾私下里询问过同僚们“欧若拉·瑞姆西斯的食物是什么”。关于这个不大不小的,有着诸多疑点与分歧:乌克斯·洛德汉坚称那蠕虫仅以法术力为食,而都尼发誓说其真正的食物是生命体死亡前的恐惧。如果它真的需要什么实体食物的话,就他们所知,自从他们来到冰彗星之后从未见过那蠕虫进食。
冰彗星依然向前行进,在银心炫目的光芒中放射着死光。又到了指定的礼拜时间,法师们聚集在欧若拉·瑞姆西斯面前。让所有人不安的是只他们剩下了六人,第二个失踪者也是一名帕拉利恩人。
六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纷纷以不同的方式害怕地恳请那蠕虫告诉他们失踪的两人的去向,而那蠕虫回应了。所有人都能理解那蠕虫的话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听见的是自己的母语。
“他们正在冻结的行星上修行,寻求启迪,你们也会一个个地这样。记住这些:那两个人还活着,你们将一起分享我所允诺的无上智慧和欧若拉·瑞姆西斯的疆土。”
在离开冰峰之后,艾杜因和两个图拉斯卡人就那蠕虫的解释进行了讨论。艾杜因认为事态十分严重,失踪的同伴实际上只可能在那蠕虫的肚子里,大概已经被消化掉并流进冰柱中央的洞里了。但其他人则认为那两人正在经历着更为神圣的转变,现在已经超脱于凡人之上。他们马上就要开始祈祷和苦行,以期达到他们将会经历的神圣的升华。但艾杜因依然感到不安,他无法信任那蠕虫,他心中还是存有疑虑。
为了让安抚自己充满猜疑的内心,为了寻找失踪的帕拉利恩人的踪迹,艾杜因决定对巨大的冰山做一番调查。这次调查中其他人将不会同行,因为他们担心招致那蠕虫的愤怒。他顺利地从伊基尔斯的一侧走到另一侧,就像在有山峰的广阔高原上行进。他以魔术飞上高坡,然后深入除了冰光以外没有任何光线的幽谷与洞穴。那里非常深,仿佛在极深的地底。艾杜因看见了绝非出自人类之手的居所和不属于任何已知时代的器皿。但他没有发现任何活物出没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灵魂或死灵回应在探索途中施展了数次的召唤术。
因此,艾杜因依旧怀疑欧若拉·瑞姆西斯欺骗了他们。在下一次礼拜仪式前,艾伐格决定要一直保持清醒。当天回家前,他确认了其他法师们都在各自的居所内,共五人。之后,他便在自己家里不间断地监视着欧若拉·瑞姆西斯所在的冰柱,通过窗户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里。
在白雾的掩映下,冰柱的光芒显得非常怪诞与寒冷,就像一颗冰冻的星辰发出的闪光。艾杜因一直看着冰柱。没有任何异状,只有冰柱后面的星空沉默地转动。然后,只有四人出席了礼拜仪式。艾杜因发现两个身材矮小的帕拉利恩人没有出现。
接下来,艾杜因的同伴一个个地都在仪式前消失了。接下来消失的是最后一个帕拉利恩人,只有艾杜因、乌克斯·洛德汉和都尼来到冰峰里。最后,只剩下艾杜因和乌克斯·洛德汉。艾杜因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本想从伊基尔斯上跳入太空中逃离,但被乌克斯·洛德汉所发现。他警告艾杜因,他们这些人已经适应了接近绝对零度的寒冷与极端稀薄的大气,已经无法在正常的世界上生活,只能在太空中永远漂流。乌克斯·洛德汉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厄运,仅仅认为法师们的消失有某种尚无法理解的意义。
就这样,在礼拜日到来的时候,艾杜因迈着颤抖、缓慢和不情愿的步伐前来面见欧若拉·瑞姆西斯。他带着低落的眼神进入房间,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人。
艾杜因怀着巨大的恐惧行了礼,几乎不敢看那蠕虫一眼。但当他准备开始礼拜仪式时,却发现欧若拉·瑞姆西斯的拍打声停止了。最终艾杜因抬起头来,看向那怪物令人厌恶的身躯——它保持着人类少女的曲线静止了。艾杜因发现那蠕虫的嘴巴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这时,艾杜因才想起图拉斯卡的法师曾告诉过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是不到一个月),欧若拉·瑞姆西斯会进入沉睡之中。方才因为极度的恐惧与不安,艾杜因没想起这件事。
艾杜因感到非常不知所措,因为他所学过的仪式只适用于那蠕虫醒着的时候,并没有人告诉过他当那蠕虫沉睡时该如何进行仪式。于是,他迟疑地轻声说道:
“您醒着吗,欧若拉·瑞姆西斯?”
在那蠕虫的体内同时响起了许多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它听起来有一种怪异的模糊感,但艾杜因从中分辨出了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的声音,还有一些听那五个帕拉利恩人用低沉的声音说过的单词。除此以外,艾杜因还听到了——或者说似乎听到了——无数更轻的声音。那不是任何人类和野兽的声音,甚至连恶魔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些声音不断地喧哗,就像是大量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囚犯发出的。
不久,当艾杜因不知所措的时候,都尼和乌克斯·洛德汉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其他声音都停了下来,就像听演讲的人群一样。艾杜因听到都尼说:
“这蠕虫睡着了,但我们这些被它吞噬的人苏醒了。我们不幸地被它欺骗了,它在夜晚来到我们的居所,趁我们中了它的魔术而沉睡不醒时一个个地吞噬了我们。它吃掉了我们的灵魂与身体,将我们化作它的一部分,我们就像被关押在一个又臭又黑的地牢里。当那蠕虫醒着时,我们的意识无法显现,只能被欧若拉·瑞姆西斯这超然的意识所压制。”
“听着,艾杜因,当与这蠕虫化作一体时我们知道了真相。它从白色的灾厄中拯救了我们,并把我们带到伊基尔斯,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是优秀的法师。我们有可能适应致命的寒冷与稀薄的空气。因此,最后我们成为了欧若拉·瑞姆西斯的食物。”
“这蠕虫既强大又凶残,它来的以及它将要回去的那个世界是人类在梦中都无法想象的。这蠕虫几乎通晓一切,除了被它吞噬的人的意识仍然存在,且当它沉睡时会苏醒这件事。这蠕虫虽然比这个世界还要古老,却不是不死的,以特定的方式可以伤害它。任何知道正确的时间与方法的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轻易地击杀它。而它沉睡时就是可以杀死它的时候。因此,我们以那些古老存在的名义恳请你,挥下你披风下的剑,把它刺进这蠕虫的身体:这就是杀死这蠕虫的方法。”
“艾杜因,白色死亡的横行必须得到阻止。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获得解放,和我们一起的还有这蠕虫在久远的过去和遥远的世界吞噬的受害者。只有这样,你才能从这蠕虫那苍白的嘴里逃脱,否则你就必须在这蠕虫腹内的黑暗里与死灵为伍。不过你要记住,杀死欧若拉·瑞姆西斯的人自己也会丧命,其灵魂将被永远放逐在外太空。”
处在无比震惊之中的艾杜因又向都尼问了几个问题,并都得到了回答。乌克斯·洛德汉的声音有时也会回答,还有一些来自其他灵魂的模糊低语。
接下来房间里安静了一阵。那蠕虫正在沉睡,艾杜因已经没有问题要问都尼了,而其他的灵魂则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等待与观察着。
作为一个刚毅而果断的人,艾杜因不再迟疑。他从象牙剑鞘中拔出做工精良的奥利哈刚短剑,刺向了欧若拉·瑞姆西斯那白色的身体。短剑轻易地刺入了那蠕虫的身体,然后切开、撕裂,就像切开一个丑陋的巨大包囊。短剑整个没入那蠕虫的身体,随后艾杜因整只右手也插入了伤口中。
艾杜因没有感到那蠕虫有任何反应。然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把他抓到空中。他的防御力场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他想动手,才发现右手不见了,断口平整而冰冷。他低眼看去,那蠕虫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而他的手和短剑呈现冻结的苍白,落在它尾巴旁边的地上。蠕虫慢慢地抬起身体,嘴开合着,艾杜因听到它平静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很遗憾你没能通过你的试炼。你不应相信世上有我不能知晓的事物,你不应相信世上有我不能消灭的灵魂,你不应相信世上有我不能承受的攻击。我本就不需进食,我比进食的概念更古老。你认识的那些法师,没能通过试炼,已经从时间中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你不信任我,却会轻易信任我以他们的名义说出的话,背弃了你的誓约。你将于时间的外侧死灭。在我带领我的仆从前往神殿之际,我会将你最终化为虚无。”
然后,艾杜因看到蠕虫的身体发出了黑暗。不是光,而是黑暗,那黑暗如水面般漫过碗状圆台,瞬间漫过了整个世界。占据他整个视野、无边无际的黑暗泛着水纹般的波动向他压卷而来。黑暗漫过了他的身体,带来长久的痛苦,像火焰,像寒冰,像宇宙。
艾杜因在晕眩中凝视着黑暗,第一次听到了蠕虫下身液体流动的声音,那声音像地底暗河的水声,像岩窟中徘徊的风声,像那超越者的呼吸声。这声响带来了漫长的分钟、小时、天、月、年、纪元……沉重的恐惧让艾杜因无法思考,那恐惧来自于双重的鸿沟。
沧桑历尽,艾杜因明白自己所知的所有世界都已归于虚无,就像漂流在注入深渊的河流上的一片片船骸,承载着艾杜因失落的面容。他悬于包含着永恒时间的黑暗之上,无死无生。他只能等待,当伊基尔斯最终前往神殿,在他的下方,在黑暗的深渊中,会有一道可怖的白光闪耀而起……
最終更新:2017年09月01日 0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