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3年5月第三周 - Day 1 - 晚上十一時
侍僕之徊廊 - 莫莉莎的房間內
第一天的展覽會總算是順利的完結，最低限度這對賓客來說就是如此的事，而餘下的五天展覽也將會是繁忙的日子，莫莉莎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
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間，點起了令人放鬆的香薰，脫去了層層的拘束，將代表館裏身份的女僕服往盆子裏一丟。每天就只有在淋浴的時候，莫莉莎才真正做回自己。
帶著今天充滿危機感和悲劇般的回憶，一幕一幕的場景，像走馬燈一樣在莫莉莎的腦海內重現著。
雖然自己和主人法倫希爾是確確實實的拯救了成千上萬的性命，但是刻骨銘心的缺憾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無論多少次，都絕不會習慣…
或者說，萬一有一天真的習慣了，就得不得考慮退休。
自從成為特務以後，莫莉莎沒有一天安睡過。
亦從來沒有讓自己安睡。
印乾了散下的長髮後，莫莉莎就這樣裹著浴巾，盤著膝座在床上。
調息著呼吸、整理好理性的思緒。
明天，我也會是個完美的女僕。
……
植物園區人流累積太多…要想想辦法疏導…
特色餐點的風評不錯…明天可以叫紫瑩準備多一點…
……
不知道邁亞她現在怎樣…
明天睡醒過來之後會繼續哭嗎…？
她很堅強…不過始終還是個孩子啊…
……有關血清的事，今天還沒有正式跟法倫希爾說…
如果不行的話，問問團長有沒有辦法弄到回來吧…
不過這種東西很難找到黑市…
畢竟特權階級對這些東西都看得很緊呢…
不…說不定明天他一口就會答應吧。
或者他會耍我一下？如果他開條件的話…
…
凌亂的思緒還沒有給整理好，某人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寧靜。
「來了～」想得有點迷糊，也沒有確認時間，莫莉莎反射的下了床，打開房門。
在門外暗淡的燈光下，門外的是那個高挑，留著一頭金髮的熟悉面孔。
「這麼晚還要打擾莫莉莎妳，真的不好意思。」表露出一副如釋重擔的樣子的法倫希爾和莫莉莎說「今天的工作可算是意料之外的排程呢，我還以為我的女僕小姐已經疲倦得倒頭大睡了。」
「的確是遠超預算呢…」莫莉莎苦笑。
「不過少爺的今天的奔波也不會比莫莉莎少，為甚麼這個時候會來到女僕的門前呢？」
「那女僕小姐你有沒有空和我談談呢？」法倫希爾平和地說「關於今天的事。」
「關於今天的事…」莫莉莎閤上了眼睛。今天的事情，自己也有很多不理智的地方。更甚至可以構成他辭退自己的理由。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後悔自己所做的事。
「…也對…我也有事想跟少爺談談…不過，現在這身打扮不方便呢，能否請少爺稍等一下？」
現在莫莉莎仍然只裹著一件浴巾，雖然身上的水份已乾，但仍殘留著洗髮精的香氣。
法倫希爾的眼神稍為避開了莫莉莎半裸的身體，但是他並沒有特別地露出的尷尬的表情：「嗯，也對呢，那我先在外面這兒等一下。」
「要少爺在門外等實在太失禮了…被女僕長聽說的話可會很糟糕呢？還是讓女僕換好衣服再找少爺吧？」
「如果是這樣說，男少主夜闖女僕的起居室，在失禮的可是我呢。」法倫希爾嘻笑著說；「所以，我還是先退到迴廊外的陽台吧，莫莉莎妳就不用急，我會在那邊等您的。」
「三少的話，大概會被傳成一時佳話吧？」莫莉莎淺笑了一下。待法倫希爾遠去之後才緩緩把門關上。
還是看不透這個人呢…。半祼的少女背靠在門上，重重呼了一口氣。默默將視線移向衣櫃。
十數分鐘後，陽台前。
雖然現在並非值班時間，但莫莉莎仍換上新簇簇的女僕裝。
重新編好的紅色馬尾一絲不苟地掛在腦後。淡妝適度地補償了疲倦帶來的暗淡。
重新深呼吸一次，將忐忑不安趕出內心。
「少爺，久等了。」
「不會，其實是自己突然希望和莫莉莎談談，而我也知道在時間是那麼不合適...... 所以就請莫莉莎妳饒恕我吧。」雙臂交按著陽台的欄上的法倫希爾說著：「但是，應該從何說起比較好呢....？」
「今天的事，真是辛苦妳了。」沉思了一片刻後的法倫希爾，只是以似是為道謝的語句作為對話的開始。
「別客氣，莫莉莎只是做份內事而已。」莫莉莎帶著禮貌的笑容道。
「不過…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結果。」
「可幸的是這並不是到了絕望的地步，彌補的空間還是有的。」法倫希爾回答說：「威爾哈珀女仕的事宜我已經安排好了，而那些惡意者我已經交給朗爾森少主處理，這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那個小女孩，我會暫時將她安置在館內，現在並不是讓她回到本來的生活的好時候呢，而且，我聽說她是身患某種疾病，是嗎？莫莉莎。」把視線放在莫莉莎的臉上，法倫希爾淺笑的說著。
以艾肯斯家的影響力，
內情者這個令人不愉快的組織會變成怎樣呢？莫莉莎也不打算深究了。不過聽到法倫希爾主動提到小女孩的事，心裏還是抽了一下。
「是的…是晳冷病。威爾哈珀女仕也是因為想得到治療的血清，所以才出此下策…畢竟對於非特權階級來說，要拿到血清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少爺提到這件事…莫非是少爺願意幫她？」
「知情於一個小女孩身患絕症，每一天也在無奈地步向死亡，要我視若無睹當然不行，但是……」失去了平時的自信的法倫希爾說著：「晳泠病可不是普通的疾病，只靠我自己實在沒甚麼辦法，我嘗試看看有甚麼可以為她做的，或許可以先由請求父親為她診療開始……」
聽到這樣的話，莫莉莎不禁瞪著杏眼凝視主人的臉。請求家主親自診療…？雖然晳冷病的確是一種難以治療的疾病，但為了一個平民小女孩而請到家主出面，怎說也不可能是平常事，更非一般貴族會考慮去做的事情。
「看來不需要我多費唇舌了呢…莫莉莎先代威爾哈珀女仕感謝少爺。」女僕深深的躬過身子。「如果有任何需要用到莫莉莎的地方，少爺請隨便吩咐吧。」
「而餘下的，就是要妳好好的安撫著她，讓她乖乖的留在館內接受診療才行。」法倫希爾續道。
「是的…莫莉莎盡力而為。」雖然表情和語氣仍然保持著一貫的鎮定，但遣詞卻沒有像一貫的堅實自信。曾經與邁婭約定一定會救出她媽媽，最後因為自己的莽撞而 害她喪命。即使到了現在，莫莉莎仍然未想到怎樣去面對她。然而幼年喪母之痛，沒有人比感同身受的人更清楚。回想從早上認識時那快樂女孩，變成晚上哭到聲嘶力竭的淚人兒。種種回想都像利刀一樣切割著莫莉莎的心。
「那樣呢…莫莉莎有個不情之請。」「可以請少爺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嗎？」
「嗯，明天就一起去看看她吧，和她談談我們可以為她做的。」輕嘆了一口氣，法倫希爾繼續說「其實，自己在這事件中也有一定的缺失和責任，我也應該向妳和邁婭道歉......」
「沒想到會被三少搶先道歉了。」莫莉莎終於也察覺到，今天彼此的對答跟平時比起來相當異常。平常都不會示弱的兩人，明顯都有點欠缺信心。
「該怎麼說呢…其實我的想法也是一樣。」她同樣嘆息著。
「其實我真的不喜歡道歉…我怕太依賴道歉的話，習慣了就好像事後懺悔一樣…把責任推卸在言詞上，變得不會反省…不過…我才真的要向三少你和邁婭道歉…因為我的一時魯莽，才會導致這樣的事態。」
「我不認為道歉是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在言詞上的一種方便，終究一個人會自省自己的行為，才會和別人表達自己的歉意了，況且妳已經盡了比一個近身女僕更多的責任，作為主人的我已經非常滿意，所以莫莉莎妳也不需要自責。」法倫希爾說：「而威爾哈珀女仕的最大希望，就是治好邁婭的病，讓她健康的活下去，只要令邁婭 母親的希望能夠實現，並將她的心意傳達到邁婭心裡，就是對邁婭的最大補償了。」
將視線回到陽台外，那個座立於遠處，燈火暗淡的貧戶區，法倫希爾深呼吸了一口由黑夜所帶來的寒氣，然後說：「而事實上，我可是有能力令任何人不需要付上性命，但是我因為自己的傲慢而妄想著獨力解決這事件，令到邁婭失去了她最寶貴的母親，而我亦令到莫莉莎妳被捲入了危險的狀況中，真正要道歉的是我才對。」
「從當三少的貼身女僕起，我已經有這覺悟的了。而且，在最後不是三少救了我嗎？」莫莉莎深吸了一口氣，試著重拾自信的微笑。「對於邁婭的事情…也只有這樣補償吧，她現在是很需要人照顧。的確不是消沈的時候…剛才真的讓三少你見笑了。我會盡力照顧她、安撫她的。」
順著法倫希爾的視線，彼方貧戶區零星燈火映入眼簾。
「不過像這樣的事情，也許還會不斷的發生…對於平民來說，豪族就是剝削他們的權利而存在的呢。亦有人會為著一些理由而想去破壞當前的平衡。」
「平衡不就是自然所衍生的產物嗎，而自然的性質可是殘酷的呢，自私自利，弱肉強食，這是連小孩子也會懂的本性，加上這個世界中人與人之間的絲連還是太複雜了，連真理也在這個簡單中有複雜的世界中變得迷糊了。」道出一番理念後，法倫希爾也竊笑了一下：「嗯，這樣說實在令這個有著不少美好事物的世界變得醜陋了。」
「物競天擇，這的確是大自然的規則呢。薔薇之所以開得嬌艷芬芳，也是為了生存。」莫莉莎苦笑。「這不會影響到薔薇的美，不過這並不是我們單純欣賞的外在美吧。」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值得喜歡和保護的東西，讓那些有眼無珠的短視者將她破壞，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可惜了。」法倫希爾轉頭看著莫莉莎說：「那莫莉莎你有喜歡而又認為值得保護的事物嗎？」
「我呢…在很久以前，我曾經天真的想保護一切。世上有很多努力活著的人，我希望看到的每一個人都能幸福。不過呢，像薔薇和野草一樣，他們都互相競爭著水和養份。要令所有人都幸福，大概是不可能的吧。」莫莉莎嘆了一口氣，然後帶點詭異的笑容道。「所以，我就來到這裏了。」
「呵呵......那麼莫莉莎妳選擇來到這裡，就令妳感覺能夠實現些甚麼嗎？」法倫希爾笑著問莫莉莎。
「既然現狀不可能改變，那就來看看花王到底長的怎樣。」莫莉莎注視著法倫希爾那俊俏的臉，不一會就別過臉去。「如果是個只有長相好看、不安好心的草包，說不定可以順手送他一程呢。」
「喔......看來大家對花王的要求可不低呢。」法倫希爾笑著回答：「可幸的地方，是花王身邊最少有一個堅定又同心同向的漂亮助手吧。」說畢，他就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漂亮的白雲石製小盒。
「這個請莫莉莎妳收下吧，這本是今天早上趁著機會想給妳的小禮物，但是現在它應該攜著比這早上時更加多樣的心意吧，裡面的東西要慢慢的吃啊。﹝裡面裝著的是幾顆玫瑰花形的黑巧克力﹞」讓莫莉莎收下小盒後，他就繼續說：「那麼，我也不阻著妳休息了。」
對於法倫希爾突如其來的小禮物，莫莉莎有點意外。
「既然如此莫莉莎就卻之不恭了。」但還她微笑著收下那精美的小盒子。
「嗯，希望莫莉莎你喜歡裡面的東西。」退離幾步，不見平常的輕佻浮薄，法倫希爾只是有禮的向莫莉莎點頭道別。
「少爺也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會是忙碌的一天呢。」
回到房間裏，莫莉莎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打開了白雲石的小盒子，裏面靜靜的躺著幾顆玫瑰花形的黑巧克力，讓她
不得不窩心地笑出來。
記得早前曾經有人問過她喜歡吃甚麼，想不到這麼快就傳到他的耳中。
至於那玫瑰花的外形…大概還真是個巧合吧。
擁有強靭生存力的花朵，身上總帶著棘刺。
剛才的對話裏面，自己有不少隱瞞的地方。對於法倫希爾誠懇的態度，莫莉莎感到有點自慚形穢。
「到底我是為了甚麼而來的呢…」在晚燈的影射之下，手中深棕色的花朵，花芯反射著暗淡的黑光。越用大義澟然的言詞來說服自己，內裏隱藏的東西就越清淅可見。法倫希爾對自己越信任，罪惡感就越浮現出來。
莫莉莎將手中的巧克力咬下一半。濃稠的甘甜味令人頭腦清醒，苦澀味令人流下淚來。
(完)
Day 1 完結總計
[莫莉莎 獲得 36 點寵愛度，壓力全部清除]
最終更新：2011年01月25日 09:30
女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