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巻九十九
列伝第二十四
李綱 安仁 安静 李大亮 道裕 迥秀 戴冑 至徳 劉洎 楽彦瑋 崔仁師 湜 液 澄
李綱字文紀、観州蓨人。少慷慨、尚風節。始名瑗、慕張綱為人、改焉。仕周為斉王憲参軍事。宣帝将殺憲、召僚屬誣左其罪、綱矢死無橈辭。及憲誅、露車載尸、故吏奔匿、綱撫棺號慟、為瘞訖、乃去。
事隋為太子洗馬。太子勇宴宮臣、左庶子唐令則奏琵琶、又歌武媚娘曲。綱曰:「令則官調護、乃自比倡優、進淫聲、惑視聽、誠使上聞之、豈不為殿下累乎?臣請正其罪。」勇曰:「置之、我欲為楽耳!」後勇廢、文帝切讓、官屬無敢對、綱獨曰:「陛下不素教、故太子至此。太子資中人、得賢者輔而善、得不肖導而惡、奈何歌舞鷹犬纖兒使日侍側?何特太子罪邪?」帝曰:「以汝為洗馬、何不擇人?」綱曰:「臣非東宮得言者。」帝曰:「朕過矣!」擢尚書右丞。時楊素・蘇威用事、綱据正不詭迎隨、素等参憾。會大将軍劉方討林邑、素言林邑多珍貲、非綱不可任、遂署行軍司馬。方揣素指、数危辱之、幾殆。軍還、不得調。稍除斉王府司馬。復詔出南海、應接林邑。久不召、乃身入奏。威劾綱擅去所部、以屬吏。會赦免、屏居鄠。大業末、賊帥何潘仁劫為長史。
高祖平京師、綱上謁、授丞相府司録参軍、封新昌県公、領選舉。受禪、拜礼部尚書兼太子詹事。斉王元吉為并州総管、縱左右攘奪、民愁苦、宇文歆諫、不聽、騰状顯言、王坐免。俄而復留、下危惴。
劉武周入太原、元吉懼、棄軍奔京師、并州陷。帝怒、謂綱曰:「王年少、不習事、故以歆及竇誕佐之。太原、興王地、兵十万、粟支十年、奈何一旦棄去?歆建此計、我當斬于軍。」綱曰:「王過惡、誕養成之。歆事王淺、有闕必諍。今賴歆計、使陛下不失愛子、且有功、又可加罪乎?」翼日、帝悟、引綱升御榻、勞曰:「卿不言、我幾濫罰。」於是釋歆、然猶貸誕也。
帝以舞工安叱奴為散騎常侍、綱諫曰:「周家均工楽胥不得預士伍、雖復妙如師襄、才如子野、皆繼世不易業。故魏武使禰衡撃鼓、衡先解朝衣、曰:『不敢以先王法服為伶人衣。』斉高緯封曹妙達為王、以安馬駒開府、有国家者、可為鑒戒。今新造天下、開太平之基、功臣賞未及、高才猶伏草茅、而先令舞胡鳴玉曳組、位五品、趨丹地、殆非創業垂統・貽子孫之道也。」帝不納。
綱在東宮、太子建成尤加礼、嘗游温湯、綱疾不從。有進魚者、太子使膾之、唐倹・趙元楷自言其能。太子曰:「操刀膾鯉和鼎味、公等善之。若弼諧審諭、固屬綱矣。」遣使賜絹二百匹。後太子寖狎亡賴、猜間朝廷、綱頻諫不見聽、遂乞骸骨。帝罵曰:「卿為潘仁長史、而羞朕尚書邪?」綱頓首曰:「潘仁、賊也、志殘殺、然毎諫輒止、為其長史、故無愧。陛下功成、厚自伐、臣言如持水内石、敢久為尚書乎?且臣事東宮、東宮又與臣忤、是以上印綬。」帝謝曰:「知公直士、幸卒輔吾兒。」乃拜太子少保、尚書・詹事如故。綱上書太子曰:「綱老矣、幸未就木、備位保傅、冀得効愚鄙。日殿下飲酒過量、非養生之道。凡為人子、務孝謹、以慰上心、不宜聽受邪説、與朝廷生惎間。」太子覽書不懌、所為益縱。綱悒悒不自賴、固請老、優詔解尚書。帝以綱隋名臣、手敕未嘗名。
貞観四年、復為少師。以足疾賜歩輿、聽乘至閤、問以政事。詣東宮、太子承乾為拜、毎聽政、必詔綱與房玄齡・王珪侍坐。嘗言曰:「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古人為難、綱以為易!」故發言陳事、毅然不可奪。及疾、帝遣玄齡至家存問。明年卒、年八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貞、太子為立碑。
初、斉王憲女嫠居、綱厚卹之。及卒、女被髮號哭、如喪其親然。綱在隋、宦不進、筮之得鼎。筮人曰:「君當為卿輔、然待易姓乃如志。仕不知退、折足為敗。」故綱雖顯於唐、数稱疾辭位云。
孫安仁・安静。
安仁、永徽中為太子左庶子、太子忠廢還邸、寮屬奔散、獨安仁泣拜而去。終恆州刺史。
安静、天授中為右衛将軍。武氏革命、群臣皆勸進、安静獨無所請。及收繋獄、來俊臣問状、安静曰:「正以我唐舊臣、殺之可也。若詰其状、吾誰欺?」俊臣誣殺之。會昌中、録忠臣後、訪子孫已絶、乃贈安静太子少師。
自綱五世同居、安仁・安静復以義烈聞、世稱李氏不衰。
李大亮、京兆涇陽人。祖琰、為魏度支尚書。大亮有文武才略、隋末、署龐玉行軍兵曹。李密寇東都、玉戰敗、大亮被禽。賊将張弼異之、就執百餘人皆死、獨釋大亮、引與語、遂定交。
高祖入關、大亮自歸、授土門令。方歳飢、境多盜賊。大亮招亡散、撫貧瘠、賣所乘馬、稍稍資業之、勸墾田、歳大熟。間出撃盜、所至輒平。秦王行北境、下書勞、賜馬五乘、帛五十段。頃之、胡賊大至、大亮度不能拒、乃單馬詣営説豪帥、為分別禍福、賊衆感服、遂相率降。大亮殺所乘馬與之食、至歩而返。帝聞之悅、擢金州総管府司馬。王弘烈據襄陽、詔大亮安撫樊・鄧、因圖之、進撃、下十餘城。遷安州刺史。復使徇廣州、至九江、會輔公祏反、以計禽其将
張善安。公祏方圍猷州、刺史左難當固守、大亮率兵撃走之。遷越州都督。
貞観初、徙交州、封武陽県男。召授太府卿、復出涼州都督。嘗有臺使見名鷹、諷大亮獻之。大亮密表曰:「陛下絶畋獵久矣、而使者求鷹。信陛下意邪、乃乖昔旨。如其擅求、是使非其才。」太宗報書曰:「有臣如此、朕何憂!古人以一言之重訂千金、今賜胡瓶一、雖亡千鎰、乃朕所自御。」又賜荀悅漢紀、曰:「悅論議深博、極為政之體、公宜繹味之。」
時突厥亡、帝遂欲懐四夷、諸部降者、人賜袍一領・帛五匹、首領拜将軍・中郎将、列五品者贏百員。又置降胡河南。詔大亮為西北道安撫大使、使以綏大度設・拓設・泥熟特勒及七姓種落之未附者、峙糧磧口賑其飢。大亮上言:「臣聞欲綏遠者必自近。中国、天下本根、四夷猶枝葉也。殘本根、厚枝葉、而曰求安、未之有也。屬者突厥傾国入朝、陛下不即俘江淮變其俗、而加賜物帛、悉官之、引處内地、豈久安計哉?今伊吾雖臣、遠在荒鹵。臣以為諸稱藩請附者、宜羈縻受之、使居塞外、畏威懐徳、永為藩臣。謂之荒服者、故臣而不内、所謂行虚惠、收實福。河西積困夷狄、州県蕭條、加因隋亂、殘耗已甚。臣愚願停招慰、省勞役、使邊人得就農、此中国利也。」帝納其計。
八年、為劍南道巡省大使。會討吐谷渾、為河東道行軍総管、與李靖倶出北道、渉青海、観河源、與虜遇蜀渾山、大戰、破之、俘其名王、獲雜畜数万、進爵為公。拜右衛大将軍。晉王為皇太子、詔大亮兼右衛率、又兼工部尚書、身三職、宿衛兩宮。毎番直、常假寐。帝勞曰:「公在、我得酣臥。」
十八年、幸洛陽、詔副房玄齡居守。玄齡稱「有王陵・周勃節、可倚大事」。俄寢疾、帝親和藥、驛賜之。臨終、表請罷遼東役。又言京師宗廟所在、願以關中為意。就、歎曰:「吾聞男子不死婦人手!」命屏左右、言終卒、年五十九。将斂、家無珠玉為含、惟貯米五斛・布三十端。帝哭為慟。贈兵部尚書・秦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
大亮性忠謹、外若不能言、而内剛烈、不可干非其義。對天子爭是非、無回撓。至妻子未始見墯容、事兄嫂以礼聞。位通顯、居陋狹甚。在越州寫書数百巻、及去、留都督署。初、破公祏、以功賜奴婢百口、謂曰:「而曹皆衣冠子女、不幸破亡、吾何忍録而為隸乎?」縱遣之。高祖聞、咨美、更賜俚婢二十。後破吐谷渾、復賜奴婢百五十口、悉以遺親戚。葬宗族無後者三十餘柩、貲襚加焉。
嘗以張弼脱其死、及貴、念有以報之。時弼為将作丞、匿不見、大亮求之不能得。一日、識諸涂、持弼泣、悉推家財與之、弼拒不受。乃言於帝曰:「臣及事陛下、張弼力也、願悉臣官爵授之。」帝為遷弼中郎将・代州都督。世皆賢大亮能報、而多弼不自伐也。歿後、所育孤姓為大亮行服如所親者十餘人。
兄子道裕、貞観末為将作匠。有告張亮反者、詔百官議。皆言亮當誅、獨道裕謂反形未具。帝怒不暇省、斬之。歳餘、刑部侍郎缺、宰相屢進名、不可。帝曰:「朕得之矣。是嘗議張亮者、朕時雖不從、今尚悔之。」遂命道裕。終大理卿。
大亮族孫迥秀。
迥秀字茂之。及進士第、又中英才傑出科。調相州参軍事。累轉考功員外郎。武后愛其材、遷鳳閣舍人。大足初、検校夏官侍郎、仍領選、銓汰文武、號稱職、進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張易之兄弟貴驕、因橈意諧媚、士論頓減。俄坐贓貶廬州刺史。易之誅、貶衡州長史。中宗即位、召授将作少監。累遷鴻臚卿・脩文館學士。出朔方道行軍大総管、還拜兵部尚書。卒、年五十、贈侍中。
迥秀少聰悟、多通賓客。喜飲酒、雖多不亂、當時稱其風流。母少賤、妻嘗詈媵婢、母聞不楽、迥秀即出其妻。或問之、答曰:「取婦要欲事姑、苟違顏色、何可留?」武后嘗遣内人候其母、或迎置宮中。後所居堂産芝草、犬乳鄰、中宗以為孝感、旌大門閭。
子斉損、開元中以謀逆誅。
戴冑字玄胤、相州安陽人。性堅正、幹局明彊、善簿最。隋末、為門下録事、納言蘇威・黄門侍郎裴矩厚礼之。為越王侗給事郎。
王世充謀簒、冑説曰:「君臣大分均父子、休戚同之。公當社稷之任、與存與亡、正在今日。願尊輔王室、擬伊・周以幸天下。」世充詭曰:「善。」俄脅九錫、冑又切諫、不納。出為鄭州長史、使與王行本守武牢。秦王攻拔之、引為府士曹参軍、封武昌県男。
大理少卿缺、太宗曰:「大理、人命所繋、冑清直、其人哉。」即日命冑。
長孫无忌被召、不解佩刀入東上閤。尚書右僕射封徳彝論監門校尉不覺、罪死當。无忌贖。冑曰:「校尉與无忌罪均、臣子於尊極不稱誤。法著:御湯劑・飲食・舟船、雖誤皆死。陛下録无忌功、原之可也。若罰无忌、殺校尉、不可謂刑。」帝曰:「法為天下公、朕安得阿親戚!」詔復議、徳彝固執、帝将可。冑曰:「不然。校尉縁无忌以致罪、法當輕。若皆誤、不得獨死。」繇是與校尉皆免。
時選者盛集、有詭資蔭冒牒取調者、詔許自首。不首、罪當死。俄有詐得者、獄具、冑以法當流。帝曰:「朕詔不首者死、而今當流、是示天下不以信、卿賣獄邪?」冑曰:「陛下登殺之、非臣所及。既屬臣、敢虧法乎?」帝曰:「卿自守法、而使我失信、奈何?」冑曰:「法者、布大信於人。言乃一時喜怒所發。陛下以一朝忿将殺之、既知不可而寘於法、此忍小忿・存大信也。若阿忿違信、臣為陛下惜之。」帝大感寤、從其言。冑犯顏據正数矣、参處法意、至析秋豪、隨類指擿、言若泉涌、帝益重之。遷尚書左丞。矜其貧、特詔賜錢十万。
會僕射蕭瑀免、封徳彝卒、帝謂冑曰:「尚書総国綱維、失一事、天下有受其弊者。今以令・僕委卿、宜副朕舉。」冑明敏、長于操決、無宿疑。議者美其振職、謂武徳以來殆無其輩。復拜諫議大夫、與魏徴更日供奉。進民部尚書。社如晦遺言、請以選舉委冑、由是検校吏部尚書。然好抑文雅、法吏、時以寡學為訾。
貞観四年、以本官参豫朝政、進爵郡公。帝将脩復洛陽宮、冑上疏諫曰:「比關中・河外置軍團、彊夫富室悉為兵、九成之役又興、司農・将作見丁無幾。大亂之後、戸口單破、一人就役、舉室捐業。籍軍者督戎仗、課役者責糧齎、竭貲經紀、猶不能濟。七月以來、霖潦未止、濱河南北、田正洿下、年之有亡未可知。壯者盡行、賦調不給、則帑藏虚矣。今宮殿足庇風雨・容羽衛、数年後成、猶不謂晩、何憚而遽自生勞擾邪?」帝覽奏、罷役。冑所敷内、縁政得失、咸有可観。奏已、即削、祕外莫知。帝嘗謂左右曰:「冑於我非肺腑親、然事之機切無不聞、惟其忠所激耳。」
七年、卒、帝為舉哀、贈尚書右僕射、追封道国公、謚曰忠。以第舍陋不容祭、詔有司為立廟。聘其女為道王妃。房玄齡・魏徴與冑善、毎至生平故處、輒流涕。
冑無子、以兄子至徳為後。
至徳、乾封中累遷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閲十数年、父子繼為宰相、世詫其榮。高宗嘗為飛白書賜侍臣、賜至徳曰「汎洪源、俟舟楫」、郝處俊曰「飛九霄、假六翮」、李敬玄曰「資啓沃、罄丹誠」、崔知悌曰「竭忠節、賛皇猷」、皆見意於辭云。
遷尚書右僕射。時劉仁軌為左、人有所訴、率優容之。至徳乃詰究本末、理直者密為奏、終不顯私恩。由是、當時多稱仁軌者、號仁軌為「解事僕射」。嘗更日聽訟、有嫗詣省、至徳已收牒、嫗乃復取、曰:「初以為解事僕射、今乃非是。」至徳笑還之。人伏其長者。或以問、至徳答曰:「慶賞刑罰、人主之柄、為臣豈得與人主爭也!」帝知、歎美之。儀鳳四年卒、詔百官哭其第。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謚曰恭。
劉洎字思道、荊州江陵人。初為蕭銑黄門侍郎、南略地嶺表、下五十城、未還而銑敗、遂以城自歸、授南康州都督府長史。
貞観七年、擢給事中、封清苑県男、轉治書侍御史。於時、尚書省詔敕稽壅、按成復下、彌年不能決。洎言:「尚書、万機本、貞観初未有令・僕、職併務繁、左丞戴冑・右丞魏徴應事彈舉、無所回橈、百司震肅不敢懈。比者勳親在位、品非其任、功勢相傾、雖欲自彊、先懼囂謗。故郎中嘿奪、惟事咨稟。尚書依違、不得專裁。筦轄玩弛、綱紀不振。今宜精選左右丞・兩司郎中、使皆得人、非惟救曠滯之弊、固當矯拂趨競也。」未幾、拜尚書右丞。洎健于職、於是尚書復治如徴時。累加銀青光祿大夫・散騎常侍、攝黄門侍郎。
太宗好持論、與公卿言古今事、必往復難詰・究臧否。洎諫曰:「帝王之與臣庶、聖哲之與庸愚、等級遼絶、勢不倫擬。故課愚對聖、持卑抗尊、雖思自彊、不可得已。陛下降慈旨、假柔顏、虚心聽納、猶恐群臣惴縮不敢進。況以神機天辯、飾辭援古、而迮其議哉!夫天以無言為尊、聖以不言為徳、皆弗欲煩也。且多記損心、多語耗氣、心氣内損、形神外勞、初雖無覺、久且為弊。且今之雍平、陛下力行所至耳。欲其長久、匪由辯博、但當忘愛憎、慎取捨、若貞観初可矣!」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雖然、驕人輕物、恐由榷論致之。若形神心氣、不為勞也。」
皇太子初立、洎謂宜尊賢重道、上書曰:「太子宗祧是繋、善惡之習、興亡在焉。弗勤于始、将悔于末。故錯上書、令通政術。賈誼奏計、務知礼教。今太子孝友仁愛、挺自天姿、然春秋鼎盛、學當有漸。以陛下多才多藝、尚垂精厲志、以博異聞、而太子優游、坐棄白日。陛下毎退朝、引見群臣、訪以今古、咨以得失。而太子處内、不接正人、不聞正論、臣所未諭。古者、問安而退、以廣敬也。異宮而處、以遠嫌也。間者、太子一入侍、逾旬不出、師傅寮寀、具員而已、非所謂愛之也。臣愚以為授以良書、娯以佳賓、使耳所未聞、睹所未見、儲徳愈光、群生之福也。」帝於是敕洎與岑文本・馬周遞日直東宮。帝嘗怒苑西監穆裕、有詔斬朝堂、皇太子驟諫。帝喜曰:「朕始得魏徴、朝夕進諫。徴亡、劉洎・岑文本・馬周・
褚遂良繼之。兒在吾膝前、見朕悅諫熟矣、故有今日言也。誠習以性成哉!」稍遷侍中。帝忽謂群臣曰:「朕今欲聞己過、卿等為朕言之。」長孫无忌・李勣・楊師道同辭對曰:「陛下以盛徳致太平、臣等愚不見其過。」洎曰:「然頃上書有不稱旨、或面窮詰、無不羞汗、恐非所以進言者路。」帝曰:「卿言善、朕能改之。」
及征遼東、詔兼太子左庶子・検校民部尚書、輔皇太子監国。帝曰:「以卿輔太子、社稷安危在焉、宜識朕意。」洎曰:「願無憂!即大臣有罪、臣謹按法誅之。」帝怪其語謬、戒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果、恐以此敗。」洎與褚遂良不相中。帝還、不豫、洎與馬周入候、出、見遂良、泣曰:「上體患癰、殊可懼!」遂良即誣奏「洎曰:国家不足慮、正當輔少主行伊・霍事、大臣有異者、誅之。」帝愈、召洎問状、洎引馬周為左。遂良執不已、帝惑之、乃賜死。方死時、索筆牘、欲自言、有司不敢與。帝後知之、有司皆得罪。顯慶中、其子弘業詣闕訴遂良譖死状、
李義府右之。高宗問近臣、給事中楽彦瑋曰:「辨之、是暴先帝過刑。」事寢。文明初、詔復官爵。
彦瑋字徳珪、長安人。麟徳元年、以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数月、罷為大司憲。卒、贈斉州都督。
賛曰:劉洎之才之烈、易所謂「王臣蹇蹇」者。然性剛疏、輔太子、欲身任安危、以言掩其衆、為媢忌所乘、卒陷罪誅。嗚呼!以太宗之明、蔽於所忿、洎之忠不能自申於上、況其下哉?古人以言為戒、可不慎歟!
崔仁師、定州安喜人。武徳初擢制舉、調管州録事参軍。陳叔達薦仁師才任史官、遷右武衛録事参軍、與脩梁・魏史。貞観初、改殿中侍御史。時青州有男子謀逆、有司捕支黨、纍係填獄、詔仁師按覆。始至、悉去囚械、為具食、飲湯瀋、以情訊之、坐止魁惡十餘人、它悉原縱。大理少卿孫伏伽謂曰:「原雪者衆、誰肯讓死?就決而事變、奈何?」仁師曰:「治獄主仁恕、故諺稱『殺人刖足、亦皆有礼。』豈有知枉不申、為身謀哉?使吾以一介易十囚命、固吾願也!」及敕使覆訊、諸囚咸叩頭曰:「崔公仁恕、必無枉者。」舉無異辭。由是知名。
遷度支郎中。嘗口陳移用費数千名、太宗怪之、詔黄門侍郎杜正倫持簿、使仁師對唱、無一謬。帝奇之。時校書郎王玄度注尚書・毛詩、抵孔・鄭舊學、請遂廢。詔諸儒大議、博士以下不能詰。河間王孝恭請與孔・鄭並行、仁師以玄度不經、條不合大義者奏之。玄度報罷。
遷給事中。時有司以律「反逆者縁坐兄弟沒官」為輕、詔八坐議。咸言漢・魏・晉謀反夷三族、請改從死。仁師曰:「父子天屬、足累其心、此而不卹、何愛兄弟?」房玄齡曰:「祖有蔭孫義、則孫祖親重、而兄弟屬輕。今應重者流而輕者死、非用刑意。」遂不改。
後密請魏王為太子、失帝旨、左遷鴻臚少卿。稍進民部侍郎。及征遼東、副韋挺知海運、又別知河南漕事。仁師以漕路回遠、恐所輸不時至、以便宜發近海租賦餉軍。坐運卒亡命不以聞、除名。帝還至中山、起為中書舍人・検校刑部侍郎。幸
翠微宮、上清暑賦以諷。帝稱善、賜帛五十段。二十二年、遷中書侍郎、参知機務、被遇尤渥。中書令褚遂良忌之、會有伏閤訴者、仁師不時上、帝大怒、流連州。永徽初、授簡州刺史、卒。
子挹、挹子湜。
湜字澄瀾。少以文詞稱。第進士、擢累左補闕、稍遷考功員外郎。時桓彦範等當国、畏武三思惎構、引湜使陰汋其姦。中宗稍疏功臣、三思日益寵、湜反以彦範等計告三思、驟遷中書舍人。彦範等被徙、又説三思速殺之以絶人望。三思問誰可使者、乃進其外兄
周利貞。利貞往、彦範等皆死。擢利貞御史中丞。湜附託昭容上官氏、数與宣淫於外。景龍二年、遷兵部侍郎、而挹為礼部侍郎。武徳以來、父子同為侍郎、惟挹・湜云。俄拜中書侍郎・検校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鄭愔同典選。納賂遺、銓品無序、為御史李尚隱劾奏、貶江州司馬。上官與
安楽公主從中申護之、改襄州刺史。未幾、入為尚書左丞。韋氏稱制、復以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立、出為華州刺史。俄除太子詹事。
初、湜建言山南可引丹水通漕至商州、自商鑱山出石門、抵北藍田、可通輓道。中宗以湜充使、開大昌關、役徒数万、死者十五。禁舊道不得行、而新道為夏潦奔豗、数摧壓不通。至是論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中、
太平公主引為同中書門下三品。進拜中書令。時挹以戸部尚書得謝、而性貪、数為人請託以干湜。湜多不從、由是父子相失。
玄宗在東宮、数至其第申款密。湜陰附主、時人危之、為寒毛。門下客獻海鷗賦以諷、湜稱善而不自悛。帝将誅蕭至忠等、召湜示腹心。弟澄諫曰:「上有所問、慎無隱。」湜不從。及見、對問失旨。至忠等誅、湜徙嶺外。時雍州長史李晉亦坐誅、歎曰:「此本湜謀、今我死而湜生、何也?」又宮人元稱嘗與湜謀進酖於帝。追及荊州賜死、年四十三。
初、在襄州、與譙王数相問遺。王敗、湜當死、賴劉幽求・張説護免。及為宰相、陷幽求嶺表、密諷廣州都督周利貞殺之、不克。又與太平公主逐張説。其猜毒詭險殆天性、雖蠆虺不若也。
與弟液・澄・從兄淮並以文翰居要官。毎宴私、自比東晉王・謝。嘗曰:「吾一門入仕、歴官未嘗不為第一。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豈能默默受制於人哉!」故進趣不已、至於敗。湜執政時、年三十八、嘗暮出端門、緩轡諷詩。張説見之、歎曰:「文與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
液字潤甫、尤工五言詩、湜歎、因字呼曰:「海子、我家亀龍也!」官至殿中侍御史。坐湜當流、亡命郢州、作幽征賦以見意、詞甚典麗。遇赦還、卒。
子論、有吏幹、乾元中為州刺史、以治行稱。大暦末、遷同州刺史、為黜陟使庚何所按、議者不直何、故復用為衢州刺史。徳宗以舊族耆年、擢大理卿、卒。
澄本名滌、玄宗改焉。帝在藩、與同里居。出潞州、賓友餞者止国門、而澄獨從至華。及即位、寵昵甚。湜既誅、帝仍念之、用為祕書監。開元二年、欲贈其父挹吏部尚書、宰相持不可、遂用四品礼葬、贈和州刺史。澄侍左右、與諸王不讓席坐。性滑稽善辯、帝恐漏禁中語、以「慎密」字親署笏端。累遷金紫光祿大夫、封安喜県子。卒、贈兗州刺史。
最終更新:2008年01月05日 1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