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一百二十四 列伝第四十九

唐書巻一百二十四

列伝第四十九

姚崇 奕 合 勗 宋璟 渾


  姚崇字元之、陝州硤石人。父懿、字善懿、貞観中、為巂州都督、贈幽州大都督、謚文献。

  崇少倜儻、尚氣節、長乃好学。仕為孝敬挽郎、舉下筆成章、授濮州司倉参軍。五遷夏官郎中、契丹擾河北、兵檄叢進、崇奏決若流、武后賢之、即拜侍郎。后嘗語左右:「往周興、來俊臣等数治詔獄、朝臣相逮引、一切承反。朕意其枉、更畀近臣臨問、皆得其手牒不冤、朕無所疑、即可其奏。自俊臣等誅、遂無反者、然則向論死得無冤邪?」崇曰:「自垂拱後、被告者類自誣。當是時、以告言為功、故天下號曰『羅織』、甚於漢之鉤黨。雖陛下使近臣覆訊、彼尚不自保、敢一搖手以悖酷吏意哉!且被問不承、則重罹其慘、如張虔勗、李安靜等皆是也。今賴天之霊、發寤陛下、凶豎殲夷、朝廷乂安、臣以一門百口保内外官無復反者。陛下以告牒置弗推、後若反有端、臣請坐知而不告。」后悅曰:「前宰相務順可、陷我為淫刑主、聞公之言、乃得朕心。」賜銀千兩。

  聖暦三年、進同鳳閣鸞臺平章事。遷鳳閣侍郎、俄兼相王府長史、以母老納政歸侍、乃詔以相王府長史侍疾、月餘、復兼夏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崇建言:「臣事相王、而夏官本兵、臣非惜死、恐不益王。」乃詔改春官。張易之私有請於崇、崇不納、易之譖於后、降司僕卿、猶同鳳閣鸞臺三品。出為霊武道大総管。

  張柬之等謀誅二張、崇適自屯所還、遂参計議。以功封梁県侯、實封二百戸。戸遷上陽宮、中宗率百官起居、王公更相慶、崇獨流涕。柬之等曰:「今豈涕泣時邪?恐公禍由此始。」崇曰:「比與討逆、不足以語功、然事天后久、違舊主而泣、人臣終節也、由此獲罪甘心焉。」俄為亳州刺史。後五王被害、而崇獨免。歴宋、常、越、許四州。睿宗立、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中書令。

  玄宗在東宮、太平公主干政、宋王成器等分典閑厩、禁兵。崇與宋璟建請主就東都、出諸王為刺史、以壹人心。帝以謂主、主怒。太子懼、上疏以崇等惎間王室、請加罪、貶為申州刺史。移徐、潞二州、遷揚州長史。政條簡肅、人為紀徳于碑。徙同州刺史。

  先天二年、玄宗講武新豊。故事、天子行幸、牧守在三百里者、得詣行在。時帝亦密召崇、崇至、帝方獵渭濱、即召見、帝曰:「公知獵乎?」對曰:「少所習也。臣年二十、居広成沢、以呼鷹逐獸為樂。張憬蔵謂臣當位王佐、無自棄、故折節讀書、遂待罪将相。然少為獵師、老而猶能。」帝悅、與倶馳逐、緩速如旨、帝歡甚。既罷、乃咨天下事、不知倦。帝曰:「卿宜遂相朕。」崇知帝大度、鋭于治、乃先設事以堅帝意、即陽不謝、帝怪之。崇因跪奏:「臣願以十事聞、陛下度不可行、臣敢辭。」帝曰:「試為朕言之。」崇曰:「垂拱以來、以峻法繩下。臣願政先仁恕、可乎?朝廷覆師青海、未有牽復之悔。臣願不倖邊功、可乎?比來壬佞冒觸憲網、皆得以寵自解。臣願法行自近、可乎?后氏臨朝、喉舌之任出閹人之口。臣願宦豎不與政、可乎?戚里貢献以自媚于上、公卿方鎮寖亦為之。臣願租賦外一絶之、可乎?外戚貴主更相用事、班序荒雜。臣請戚屬不任臺省、可乎?先朝褻狎大臣、虧君臣之嚴。臣願陛下接之以礼、可乎?燕欽融、韋月将以忠被罪、自是諍臣沮折。臣願群臣皆得批逆鱗、犯忌諱、可乎?武后造福先寺、上皇造金仙、玉真二観、費鉅百万。臣請絶道佛營造、可乎?漢以禄、莽、閻、梁亂天下、国家為甚。臣願推此鑒戒為万代法、可乎?」帝曰:「朕能行之。」崇乃頓首謝。翌日、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国公。遷紫微令。固辭實封、乃停舊食、賜新封百戸。

  中宗時、近戚奏度僧尼、温戸彊丁因避賦役。至是、崇建言:「佛不在外、悟之于心。行事利益、使蒼生安穩、是謂佛理。烏用姦人以汨真教?」帝善之、詔天下汰僧偽濫、髮而農者餘万二千人。

  崇嘗於帝前序次郎吏、帝左右顧、不主其語。崇懼、再三言之、卒不答、崇趨出。内侍高力士曰:「陛下新即位、宜與大臣裁可否。今崇亟言、陛下不應、非虚懐納誨者。」帝曰:「我任崇以政、大事吾當與決、至用郎吏、崇顧不能而重煩我邪?」崇聞乃安。由是進賢退不肖而天下治。

  開元四年、山東大蝗、民祭且拜、坐視食苗不敢捕。崇奏:「詩云:『秉彼蟊賊、付畀炎火。』漢光武詔曰:『勉順時政、勸督農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賊。』此除蝗誼也。且蝗畏人易驅、又田皆有主、使自救其地、必不憚勤。請夜設火、坎其旁、且焚且瘞、蝗乃可盡。古有討除不勝者、特人不用命耳。」乃出御史為捕蝗使、分道殺蝗。汴州刺史倪若水上言:「除天災者當以徳、昔劉聰除蝗不克而害愈甚。」拒御史不應命。崇移書誚之曰:「聰偽主、徳不勝祅、今祅不勝徳。古者良守、蝗避其境、謂脩徳可免、彼将無徳致然乎?今坐視食苗、忍而不救、因以無年、刺史其謂何?」若水懼、乃縱捕、得蝗十四万石。時議者喧譁、帝疑、復以問崇、對曰:「庸儒泥文不知變。事固有違經而合道、反道而適権者。昔魏世山東蝗、小忍不除、至人相食。後秦有蝗、草木皆盡、牛馬至相噉毛。今飛蝗所在充滿、加復蕃息。且河南、河北家無宿蔵、一不穫則流離、安危繋之。且討蝗縱不能盡、不愈於養以遺患乎?」帝然之。黄門監盧懐慎曰:「凡天災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殺蟲多、必戻和氣。願公思之。」崇曰:「昔楚王吞蛭而厥疾瘳、叔敖斷福乃降。今蝗幸可驅、若縱之、穀且盡、如百姓何?殺蟲救人、禍歸於崇、不以諉公也!」蝗害訖息。

  於是、帝方躬万機、朝夕詢逮、它宰相畏帝威決、皆謙憚、唯獨崇佐裁決、故得專任。崇第賒僻、因近舎客廬。會懐慎卒、崇病痁移告、凡大政事、帝必令源乾曜就咨焉。乾曜所奏善、帝則曰:「是必崇畫之。」有不合、則曰:「胡不問崇?」乾曜謝其未也、乃已。帝欲崇自近、詔徙寓四方館、日遣問食飲起居、高醫、尚食踵道。崇以館局華大、不敢居。帝使語崇曰:「恨不處禁中、此何避?」久之、紫微史趙誨受夷人賕、當死。崇素親倚、署奏營減、帝不悅。時曲赦京師、惟誨不原。崇惶懼、上還宰政、引宋璟自代、乃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帝将幸東都、而太廟屋自壞、帝問宰相、宋璟、蘇頲同對曰:「三年之喪未終、不可以行幸。壞壓之變、天所以示教戒、陛下宜停東巡、脩徳以答至譴。」帝以問崇、對曰:「臣聞隋取苻堅故殿以營廟、而唐因之。且山有朽壤乃崩、況木積年而木自當乎。但壞與行會、不縁行而壞。且陛下以関中無年、輸餉告勞、因以幸東都、所以為人不為己也。百司已戒、供擬既具、請車駕如行期。舊廟難復完、盍奉神主舎太極殿?更作新廟、申誠奉、大孝之徳也。」帝曰:「卿言正契朕意。」賜絹二百匹、詔所司如崇言、天子遂東。因詔五日一参、入閤供奉。

  八年、授太子少保、以疾不拜。明年卒、年七十二。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献。十七年、追贈太子太保。

  崇析貲産、令諸子各有定分。治令曰:

    比見達宦之裔多貧困、至銖尺是競、無論曲直、均受嗤詆。田宅水磑既共有之、至相推倚以頓廢。陸賈、石苞、古達者也、亦先有定分以絶後爭。

    昔楊震、趙咨、盧植、張奐咸以薄葬、知真識去身、貴速朽耳。夫厚葬之家流于俗、以奢靡為孝、令死者戮尸暴骸、可不痛哉!死者無知、自同糞土、豈煩奢葬。使其有知、神不在柩、何用破貲徇侈乎?吾亡、斂以常服、四時衣各一稱。性不喜冠衣、毋以入墓。紫衣玉帶、足便於體。

    今之佛經、羅什所譯、姚興與之對翻、而興命不延、国亦隨滅。梁武帝身為寺奴、齊胡太后以六宮入道、皆亡国殄家。近孝和皇帝發使贖生、太平公主、武三思等度人造寺、身嬰夷戮、為天下笑。五帝之時、父不喪子、兄不哭弟、致仁寿、無凶短也。下逮三王、国祚延久、其臣則彭祖、老聃皆得長齢、此時無佛、豈抄經鑄像力邪?縁死喪造經像、以為追福。夫死者生之常、古所不免、彼經與像何所施為?兒曹慎不得為此!

  崇尤長吏道、處決無淹思。三為宰相、常兼兵部、故屯戍斥候、士馬儲械、無不諳記。玄宗初立、賓礼大臣故老、雅尊遇崇、毎見便殿、必為之興、去輒臨軒以送、它相莫如也。時承権戚干政之後、綱紀大壞、先天末、宰相至十七人、臺省要職不可数。崇常先有司罷冗職、脩制度、擇百官各當其材、請無広釋道、無数移吏。繇是天子責成于下、而権歸于上矣。

  然資権譎。如為同州、張説以素憾、諷趙彦昭劾崇。及當国、説懼、潛詣岐王申款。崇它日朝、衆趨出、崇曳踵為有疾状、帝召問之、對曰:「臣損足。」曰:「無甚痛乎?」曰:「臣心有憂、痛不在足。」問以故、曰:「岐王陛下愛弟、張説輔臣、而密乘車出入王家、恐為所誤、故憂之。」於是出説相州。魏知古、崇所引、及同列、稍輕之、出攝吏部尚書、知東都選、知古憾焉。時崇二子在洛、通賓客饋遺、憑舊請託。知古歸、悉以聞。他日、帝召崇曰:「卿子才乎、皆安在?」崇揣知帝意、曰:「臣二子分司東都、其為人多欲而寡慎、是必嘗以事干魏知古。」帝始以崇私其子、或為隠、微以言動之。及聞、乃大喜、問:「安從得之?」對曰:「知古、臣所薦也、臣子必謂其見徳而請之。」帝於是愛崇不私而薄知古、欲斥之。崇曰:「臣子無状、橈陛下法、而逐知古、外必謂陛下私臣。」乃止、然卒罷為工部尚書。

  崇始名元崇、以與突厥叱剌同名、武后時以字行。至開元世、避帝號、更以今名。三子:彝、、弈、皆至卿、刺史。


  弈少脩謹。始、崇欲使不越官次而習知吏道、故自右千牛進至太子舎人、皆平遷。開元中、有事五陵、有司以鷹犬從、弈曰:「非礼也。」奏罷之。請治劇、為睢陽太守、召授太僕卿。後為尚書右丞。

  子閎、居右相牛仙客幕府。仙客病甚、閎彊使薦弈及盧奐為宰相、仙客妻以聞、閎坐死、弈貶永陽太守、卒。


  曾孫合、勗。合、元和中進士及第、調武功尉、善詩、世號姚武功者。遷監察御史、累轉給事中。奉先、馮翊二県民訴牛羊使奪其田、詔美原主簿朱儔覆按、猥以田歸使、合劾發其私、以地還民。歴陝虢観察使、終祕書監。

  勗字斯勤。長慶初擢進士第、数為使府表辟、進監察御史、佐鹽鉄使務。累遷諫議大夫、更湖、常二州刺史。為宰相李徳裕厚善。及徳裕為令狐綯等譖逐、擿索支黨、無敢通勞問。既居海上、家無資、病無湯劑、勗数饋餉候問、不傅時為厚薄。終夔王傅。自作寿蔵於万安山南原崇塋之旁、署兆曰「寂居穴」、墳曰「復真堂」、中剟土為曰「化臺」、而刻石告後世。


  宋璟、邢州南和人。七世祖弁為元魏吏部尚書。璟耿介有大節、好学、工文辭、舉進士中第。調上黨尉、為監察御史、遷鳳閣舎人。居官鯁正、武后高其才。張易之誣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臣語、引張説為驗、将廷辯、説惶遽、璟謂説曰:「名義至重、不可陷正人以求苟免。縁此受謫、芬香多矣。若不測者、吾且叩閤救、将與子偕死。」説感其言、以實對、元忠免死。

  璟後遷左臺御史中丞、會飛書告張昌宗引相工観吉凶者、璟請窮治、后曰:「易之等已自言於朕。」璟曰:「謀反無容以首原、請下吏明国法。易之等貴寵、臣言之且有禍、然激於義、雖死不悔。」后不懌、姚遽伝詔令出、璟曰:「今親奉徳音、不煩宰相擅宣王命。」后意解、許收易之等就獄。俄詔原之、敕二張詣璟謝、璟不見、曰:「公事公言之、若私見、法無私也。」顧左右歎曰:「吾悔不先碎豎子首而令亂国經。」嘗宴朝堂、二張列卿三品、璟階六品、居下坐。易之諂事璟、虚位揖曰:「公第一人、何下坐?」璟曰:「才劣品卑、卿謂第一何邪?」是時朝廷以易之等内寵、不名其官、呼易之「五郎」、昌宗「六郎」。鄭善果謂璟曰:「公奈何謂五郎為卿?」璟曰:「以官正當為卿。君非其家奴、何郎之云?」會有喪、告滿入朝、公卿以次謁、通礼意。易之等後至、促步前、璟舉笏揖唯唯。故積怨、常欲中傷、后知之、得免。然以数忤旨、詔按獄揚州、璟奏:「按州県纔監察御史職耳。」又詔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辭曰:「御史中丞非大事不出使。仲翔罪止贓、今使臣往、此必有危臣者。」既而詔副李嶠使隴、蜀、璟復言:「隴右無變、臣以中丞副李嶠、非朝廷故事。」終辭。易之初冀璟出則劾奏誅之、計不行、乃伺璟家婚礼、将遣客刺殺之。有告璟者、璟乘庳車舎他所、刺不得發。俄二張死、乃免。

  神龍初、為吏部侍郎。中宗嘉其直、令兼諫議大夫、内供奉、仗下與言得失。遷黄門侍郎。武三思怙烝寵、数有請于璟。璟厲答曰:「今復子明辟、王宜以侯就第、安得尚干朝政、獨不見産、禄事乎?」後韋月将告三思亂宮掖、三思諷有司論大逆不道、帝詔殊死、璟請付獄按罪、帝怒、岸巾出側門、謂璟曰:「朕謂已誅矣、尚何請?」璟曰:「人言后私三思、陛下不問即斬之、臣恐有竊議者、請按而後刑。」帝愈怒。璟曰:「請先誅臣、不然、終不奉詔。」帝乃流月将嶺南。會還京師、詔璟権検校并州長史、未行、又検校貝州刺史。時河北水、歳大饑、三思使斂封租、璟拒不與、故為所擠。歴杭、相二州、政清毅、吏下無敢犯者。遷洛州長史。

  睿宗立、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東宮、兼右庶子。先是崔湜、鄭愔典選、為戚近干奪、至迎用二歳闕、猶不能給、更置比冬選、流品淆并、璟與侍郎李乂、盧從愿澄革之、銓総平允。

  太平公主不利東宮、嘗駐輦光範門、伺執政以諷。璟曰:「太子有大功、宗廟社稷主也、安得異議?」乃與姚崇白奏出公主、諸王於外、帝不能用。貶楚州刺史、歴兗冀魏三州、河北按察使、進幽州都督、以国子祭酒留守東都、遷雍州長史。

  玄宗開元初、以雍州為京兆府、復為尹。進御史大夫、坐小累為睦州刺史、徙広州都督。広人以竹茅茨屋、多火。璟教之陶瓦築堵、列邸肆、越俗始知棟宇利而無患災。召拜刑部尚書。四年、遷吏部兼侍中。

  帝幸東都、次崤谷、馳道隘、稽擁車騎、帝命黜河南尹李朝隠、知頓使王怡等官。璟曰:「陛下富春秋、今始巡守、以道不治而罪二臣、繇此相飭、後有受其敝者。」帝遽命捨之。璟謝曰:「陛下向以怒責之、以臣言免之、是過歸於上而恩在下。姑聽待罪於朝、然後詔還其職、進退得矣。」帝善之。累封広平郡公。広人為璟立遺愛頌、璟上言:「頌所以伝徳載功也。臣之治不足紀、広人以臣當国、故為溢辭、徒成諂諛者。欲釐正之、請自臣始。」有詔許停。

  帝嘗命璟與蘇頲制皇子名與公主號、遂差次所封、且詔別擇一美稱及佳邑封上。璟奏言:「七子均養、詩人所稱。今若同等別封、或母寵子愛、恐傷鳲鳩之平。昔袁盎引慎夫人席、文帝納之、夫人亦不為嫌、以其得長久計也。臣不敢別封。」帝歎重其賢。

  皇后父王仁皎卒、将葬、用昭成皇后家竇孝諶故事、墳高五丈一尺。璟等請如著令、帝已然可、明日、復詔如孝諶者。璟還詔曰:「儉、徳之恭。侈、惡之大也。僭礼厚葬、前世所誡、故古墓而不墳。人子於哀迷則未皇以礼自制、故聖人制齊、斬、緦、免、衣衾棺槨、各有度数。雖有賢者、斷其私懐。衆皆務奢、獨能以儉、所謂至徳要道者。中宮若謂孝諶踰制、初無非者、一切之令固不足以法。貞観時嫁長樂公主、魏徴謂不可加長公主、太宗欣納、而文徳皇后降使厚謝。韋庶人追王其父、擅作酆陵、而禍不旋踵。国家知人情無窮、故為制度、不因人以搖動、不變法以愛憎。比來人間競務靡葬、今以后父重戚、不憂乏用、高大寢、不畏無人、百事官給、一朝可就、而區區屢聞者、欲成朝廷之政、中宮之美爾。儻中宮情不可奪、請準令一品陪陵墳四丈、差合所宜。」帝曰:「朕常欲正身紀綱天下、於后容有私邪?然人所難言、公等乃能之。」即可其奏。又遣使賚綵絹四百匹。

  會日食、帝素服俟變、録囚多所貸遣、賑卹災患、罷不急之務。璟曰:「陛下降徳音、卹人隠、末宥輕繋、惟流、死不免、此古所以慎赦也。恐議者直以月蝕脩刑、日蝕脩徳、或言分野之變、冀有揣合。臣以謂君子道長、小人道銷。止女謁、放讒夫、此所謂脩徳也。囹圄不擾、兵甲不瀆、官不苛治、軍不輕進、此所謂脩刑也。陛下常以為念、雖有虧食、将轉而為福、又何患乎?且君子恥言浮於行、願動天以誠、無事空文。」帝嘉納。後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京兆人権梁山謀逆、敕河南尹王怡馳伝往按。牢械充滿、久未決、乃命璟為京留守、覆其獄。初、梁山詭稱婚集、多假貸、吏欲并坐貸人。璟曰:「婚礼借索大同、而狂謀率然、非所防億。使知而不假、是與為反。貸者弗知、何罪之云?」平縱数百人。

  十二年、東巡泰山、璟復為留守。帝将發、謂曰:「卿、国元老、別方歴時、宜有嘉謀以遺朕。」璟因一二極言。手制答曰:「所進當書之坐右、出入観省、以誡終身。」賜賚優渥、進兼吏部尚書。十七年、為尚書右丞相、而張説為左丞相、源乾曜為太子少傅、同日拜。有詔太官設饌、太常奏樂、會百官尚書省東堂。帝賦三傑詩、自寫以賜。二十年、請致仕、許之、仍賜全禄。退居洛。乘輿東幸、璟謁道左。詔榮王勞問、別遣使賜藥餌。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五、贈太尉、謚文貞。

  璟風度凝遠、人莫涯其量。始、自広州入朝、帝遣内侍楊思勗驛迓之、未嘗交一言。思勗自以将軍貴幸、訴之帝、帝益嗟重。璟為宰相、務清政刑、使官人皆任職。聖暦後、突厥默啜負其彊、数窺邊、侵九姓拔曳固、負勝輕出、為其狙撃斬之、入蕃使郝霊佺伝其首京師。霊佺自謂還必厚見賞。璟顧天子方少、恐後干寵蹈利者夸威武、為国生事、故抑之、踰年、纔授右武衛郎将、霊佺恚憤不食死。張嘉貞後為相、閲堂案、見其危言切議、未嘗不失聲歎息。六子:昇、尚、渾、恕、華、衡。

  昇、太僕少卿。尚、漢東太守。渾、與李林甫善、歴諫議大夫、平原太守、御史中丞、東京採訪使。在平原、暴斂求進、至重取民一年庸、租。使東畿、薛稷甥女鄭寡而美、渾使河南尉楊朝宗聘而己納之、薦朝宗為赤尉。恕、以都官郎中為劍南採訪判官、数貪縱不法、陰養刺客。天宝中、渾、恕、尚並以贓敗、渾流高要、恕流海康、尚貶臨海長史。華、衡亦皆坐貪得罪。広徳中、渾起為太子諭徳、物議穢薄之、留死江嶺。昆弟皆荒飲俳嬉、而衡最險悖、広平之風衰焉。


  賛曰:姚崇以十事要説天子而後輔政、顧不偉哉、而舊史不伝。観開元初皆已施行、信不誣已。宋璟剛正又過於崇、玄宗素所尊憚、常屈意聽納。故唐史臣稱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歸于治、此天所以佐唐使中興也。嗚呼!崇勸天子不求邊功、璟不肯賞邊臣、而天宝之亂、卒悼其害、可謂先見矣。然唐三百年、輔弼者不為少、獨前稱房、杜、後稱姚、宋、何哉?君臣之遇合、蓋難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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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更新:2008年06月11日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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