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一百二十二 列伝第四十七

唐書巻一百二十二

列伝第四十七

魏元忠 韋安石 陟 斌 叔夏 縚 抗 郭元振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為太学生、跌蕩少検、久不調。盩厔人江融曉兵術、元忠從之游、盡伝所学。儀鳳中、吐蕃数盜邊、元忠上封事洛陽宮、言命将用兵之要曰:

    天下之柄有二、文武而已、至制勝御人、其道一也。今言武者先騎射、不稽之権略。言文者首篇章、不取之經綸。臣観魏、晉、齊、梁才固不乏、然何益治亂哉!養由基射能穿札、不止鄢陵之奔、陸機識能辨亡、無救河橋之敗、斷可見已。

    夫才生於世、世實須才。何世而不生才?何才而不資世?故物有不求、未有無物之歳。士有不用、未有無士之時也。志士在富貴與賤貧、皆思立功名以伝于後、然知己難而所遇罕。士之懐琬琰就煨塵、抱棟幹困溝壑者、悠悠之人直此士之貧賤、安知其方略哉!故漢拜韓信、舉軍驚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此富貴者易為善、貧賤者難為功也。昔漢文帝不知魏尚賢而囚之、知李広才而不用、乃歎其生不逢時。夫以広之才、天下無雙、時方歳事匈奴、而卒不任。故近不知尚、広之賢、而遠想廉頗、李牧、馮唐是以知其有而不能用也。此身為時主所知、不得盡其才也。晉羊祜謀舉呉、賈充、荀勗沮之、祜歎曰:「天下事不如意十常七八。」以二人不同、終不大舉。此據立功之地、而不獲展其志也。布衣之人、懐奇抱策、而望朝奏夕召、豈易得哉?臣願歴訪文武五品以上、得無有智如羊祜、武如李広而不得騁其才者乎?使各言其志、毋令久失職。

又言:


    人無常俗、政有治亂。軍無常勝、将有能否。兵為王者大事、存亡繋焉、将非其任、則殄人敗国。齊段孝玄有言:「持大兵如擎盤水、一致蹉跌、求止可得哉?」周亞夫堅壁以挫呉、楚、司馬懿閉營而困諸葛亮、此皆全軍制勝、不戰而卻敵。是知大将臨戎、以智為本。今之用人、類将家子、或死事孤兒、進非幹略、雖竭力盡誠、不免於傾敗、若之何用之?且建功者、言其所濟、不言所來。言其所能、不言所藉。若陳湯、呂蒙、馬隆、孟観悉出貧賤、而勳伐甚高、不聞其家世将帥也。故陰陽不和、揠士為相。蠻貊不廷、擢校為将。今以四海之広、億兆之衆、豈無卓越之士?臣恐未之思乎!

    又賞者礼之基、罰者刑之本。礼崇則謀夫竭其能、賞厚則義士輕其死、刑正故君子勗其心、罰重則小人懲其過。賞罰者軍国之綱紀、政教之藥石。吐蕃本非彊敵、而薛仁貴、郭待封至棄甲喪師、脱身以免。国家寬政、罪止削除、網漏吞舟、何以過此。雖陛下顧收後効、然朝廷所少、豈此一二人乎?夫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臣誠疏賤、干非其事、豈欲間陛下君臣生薄厚哉?正以刑賞一虧、百年不復。故国無賞罰、雖堯、舜不能為。今罰既不行、賞復難信、故議者皆謂比日征行、虚立賞格、而無其實。蓋忘大體之臣、恐賚勳庸、竭府庫、留意錐刀、以為益国、所謂惜毫釐失千里者也。且黔首雖微、不可以欺、安有寓不信之令、設虚賞之格乎?自蘇定方平遼東、李勣破平壤、賞既不行、勳亦淹廢、歳月紛淆、真偽相錯。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師、偽勳所由、主司過也、其則不遠、近在尚書省中。然未聞斬一臺郎、戮一令史、使天下知之。陛下何照遠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文昌政本、治亂攸在、臣故冒死而言。夫明鑑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請借近以為諭:貞観中、万年尉司馬玄景舞文飾智、以邀乾沒、太宗棄之都市。後征高麗、総管張君乂不進撃賊、斬之旗下。臣以為偽勳之罪、多於玄景。仁貴等敗、重於君乂。使早誅之、則諸将豈復有負哉?慈父多敗子、嚴家無格虜。且人主病不広大、人臣病不節儉、臣恐陛下病之於不広大、過在於慈父、斯日月一蝕也。

    又今将吏貪暴、所務口馬、財利、臣恐戎狄之平、未可旦夕望也。凡人識不經遠、皆言吐蕃戰、前隊盡、後隊方進、甲堅騎多、而山有氛瘴、官軍遠入、前無所獲、不積穀数百万、無大舉之資。臣以為吐蕃之望中国、猶孤星之對太陽、有自然之大小、不疑之明暗、夷狄雖禽獸、亦知愛其性命、豈肯前盡死而後進哉?由殘迫其人、非下所願也。必其戰不顧死、則兵法許敵能、當以智算取之、何憂不克哉!向使将能殺敵、橫尸蔽野、斂其頭顱以為京観、則此虜聞官軍鍾鼓、望塵卻走、何暇前隊皆死哉!自仁貴等覆師喪氣、故虜得跳梁山谷。

    又師行必藉馬力、不数十万、不足與虜爭。臣請天下自王公及齊人挂籍之口、人税百銭。又弛天下馬禁、使民得乘大馬、不為数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隠。不三年、人間畜馬可五十万、即詔州県以所税口銭市之、若王師大舉、一朝可用。且虜以騎為彊、若一切使人乘之、則市取其良、以益中国、使得漸耗虜兵之盛、国家之利也。

高宗善之、授祕書省正字、直中書省、仗内供奉。

  遷監察御史。帝嘗從容曰:「外以朕為何如主?」對曰:「周成、康、漢文、景也。」「然則有遺恨乎?」曰:「有之。王義方一世豪英、而死草萊。議者謂陛下不能用賢。」帝曰:「我適用之、聞其死、顧已無及。」元忠曰:「劉蔵器行副於才、陛下所知、今七十為尚書郎。徒歎彼而又棄此。」帝默然慚。

  遷殿中侍御史。徐敬業舉兵、詔元忠監李孝逸軍。至臨淮、而偏将雷仁智為賊敗、孝逸懼其鋒、按兵未敢前。元忠曰:「公以宗室将、天下安危繋焉。海内承平久、聞狂狡竊發、皆傾耳翹心以待其誅。今軍不進、使遠近解情、万有一朝廷以他将代公、且何辭?」孝逸然之、乃部分進討。時敬業保下阿谿、弟敬猷屯淮陰、咸請「先撃下阿、下阿敗、淮陰自破。今淮陰急、敬業必救、是敵在腹背也」。元忠曰:「不然。賊勁兵盡守下阿、利在一決、苟有負、則大事去矣。敬猷博徒不知戰、且其兵寡易搖、大軍臨之、勢宜克。敬業畏直擣江都、必将邀我中路、吾今乘勝進、又以逸撃勞、破之必矣。譬之逐獸、弱者先禽。今捨必禽之弱、而趨難敵之彊、非計也。」孝逸乃引兵撃淮陰、敬猷脱身遁、遂進撃敬業、平之。還、授司刑正。

  遷洛陽令。陷周興獄當死、以平揚、楚功、得流。歳餘、為御史中丞、復為來俊臣所構。将就刑、神色不動、前死者宗室子三十餘、尸相枕藉於前、元忠顧曰:「大丈夫行居此矣。」俄敕鳳閣舎人王隠客馳騎免死、伝聲及于市、諸囚歡叫、元忠獨堅坐、左右命起、元忠曰:「未知實否。」既而隠客至、宣詔已、乃徐謝、亦不改容。流費州。復為中丞。歳餘、陷侯思止獄、仍放嶺南。酷吏誅、人多訟元忠者、乃召復舊官。因侍宴、武后曰:「卿累負謗鑠、何邪?」對曰:「臣猶鹿也、羅織之吏如獵者、苟須臣肉為之羹耳、彼将殺臣以求進、臣顧何辜?」

  聖暦二年、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俄検校并州長史、天兵軍大総管、以備突厥。遷左肅政臺御史大夫、兼検校洛州長史、治號威明。張易之家奴暴百姓、橫甚、元忠笞殺之、権豪憚服。俄為隴右諸軍大使、以討吐蕃。又為霊武道行軍大総管禦突厥。元忠馭軍持重、雖無赫然功、而亦未嘗敗。

  中宗在東宮、為検校左庶子。時二張勢傾朝廷、元忠嘗奏曰:「臣承先帝之顧、且受陛下厚恩、不能徇忠、使小人在君側、臣之罪也。」易之等恨怒、因武后不豫、即共譖元忠與司礼丞高戩謀挾太子為耐久朋、遂下制獄。詔皇太子、相王及宰相引元忠等辨於廷、不能決。昌宗乃引張説為證、説初偽許之、至是迫使言状、不應、后又促之、説曰:「臣不聞也。」易之等遽曰:「説與同逆。説曩嘗謂元忠為伊、周。夫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此反状明甚。」説曰:「易之、昌宗安知伊、周、臣乃能知之。伊尹、周公、歴古以為忠臣、陛下不遣学伊、周、将何效焉?」説又曰:「臣知附易之朝夕可宰相、從元忠則族滅。今不敢面欺、懼元忠之冤。」后寤其讒、然重違易之、故貶元忠高要尉。

  中宗復位、召為衛尉卿、同中書門下三品。不閲旬、遷兵部尚書、進侍中。武后崩、帝居喪、軍国事委元忠裁可、拜中書令、封齊国公。神龍二年、為尚書右僕射、知兵部尚書、當朝用事、群臣莫敢望。謁告上、詔宰相諸司長官祖道上東門、賜錦袍、給千騎四人侍、賜銀千兩。元忠到家、於親戚無所賑施。及還、帝為幸白馬寺迎勞之。

  安樂公主私請廢太子、求為皇太女、帝以問元忠、元忠曰:「公主而為皇太女、駙馬都尉當何名?」主恚曰:「山東木彊安知礼?阿母子尚為天子、我何嫌?」宮中謂武后為阿母子、故主稱之。元忠固稱不可、自是語塞。

  武三思用事、京兆韋月将、渤海高軫上書言其惡、帝榜殺之、後莫敢言。王同皎謀誅三思、不克、反被族。元忠居其間、依違無所建明。初、元忠相武后、有清正名、至是輔政、天下傾望、冀幹正王室、而稍憚権倖、不能賞善罰惡、譽望大減。陳郡男子袁楚客者以書規之曰:

    今皇帝新服厥徳、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因以布大化、充古誼、以正天下。君侯安得事循默哉?苟利社稷、專之可也。夫安天下者先正其本、本正則天下固、国之興亡繋焉。太子天下本、譬之大樹、無本則枝葉零悴、国無太子、朝野不安。儲君有次及之勢、故師保教以君人之道、用蘊崇其徳、所以重天下也。今皇子既長、未定嫡嗣、是天下無本。天下無本、猶樹而亡根、枝葉何以存乎?願君侯以清宴之閒言於上、擇賢而立之、此安天下之道。曠而不置、朝廷一失也。

    女有内則、男有外傅、豈相濫哉?幕府者、丈夫之職。今公主並開府置吏、以女處男職、所謂長陰抑陽也、而望陰陽不愆、風雨時若、得乎?此朝廷二失也。

    今度人既多、緇衣半道、不本行業、專以重宝附権門、皆有定直。昔之賣官、銭入公府、今之賣度、銭入私家。以茲入道、徒為游食。此朝廷三失也。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故曰:「天工、人其代之。」夫代天、非材不可也。代非其人、必失天意。失天意而無患禍、未之有也。今倡優之輩、因耳目之好、遂授以官、非輕朝廷、亂正法邪?人君無私、私怒害物、私賞費財、況私人以官乎?此朝廷四失也。

    賢者邦家之光、任之致治、棄之生亂。近詔博求多士、雖有好賢之名、無得賢之實。蓋有司選士、非賄即勢、上失天心、下違人望、非為官擇吏、乃為人擇官。葛洪有言:「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濁如泥。高第賢良吝如。」此朝廷五失也。

    閹豎者、給宮掖掃除事、古以奴隸畜之。中古以來、大道乖喪、疏賢哲、親近習、乃委之以事、授之以権。故豎刁亂齊、伊戻敗宋。君側之人、衆所畏懼、所謂鷹頭之蠅、廟垣之鼠者也。後漢時用事尤甚、晩節卒亂天下。今大君中興、獨有閹豎坐升班秩、既無正闕、率授員外、乃盈千人、綰青紫、耗府蔵。前事之驗、後事之師。此朝廷六失也。

    古者茅茨棌椽、以儉約遺子孫、所以愛力也。今公主所賞傾庫府、所造皆官供、其疏築臺沼、崇峙観廡、山無本石、木無近産、造之終歳、功用不絶。夫為君所以養人、非以害人、今外戚不助養而反害之、是使人主受謗天下。此朝廷七失也。

    官以安人、非以害于人也。先王欲人治必選材、欲人安必省事、此誠同天下憂也。人有樂、君共之、君有樂、人慶之、可謂同樂矣。如此、則上下無間、而均一體也。今天下因窮、州牧、県宰、非以選進、割剥自私、人不聊生、是下有憂而上不卹也。而更員外置官、非助桀歟?夫人情自以員外吏、恐下不己畏也、必峻法懼之。恐財不己奉也、必枉道奪之。欲不亂、可得哉?古語有之、十羊九牧、羊既不得食、人亦不得息。書曰:「官不必備、惟其人。」此言正員猶難其備、況員之外乎!此朝廷八失也。

    政出多門、大亂之漸。近封数夫人、皆先帝宮嬪。以為備内職、則不當知外。不備内職、則自可處外。而令出入禁掖、使内言必出、外言必入、固将弄君之法、縱而不禁、非所以重宗廟、固国家。孔子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此朝廷九失也。

    不以道事其君者、所以危天下也、危天下之臣不可不逐、安天下之臣不可不任。今有引鬼神、執左道以惑主者、託鬼神為難知、故致其詐、而據非才之地、食非徳之禄、此国盜也。伝曰:「国将興、聽於民、将亡、聽於神。」今幾聽於神乎?此朝廷十失也。

    君侯不正、誰與正之?

元忠得書益慚。以三思專権、思有以誅之。會節愍太子起兵、與聞其謀。太子已誅三思、引兵走闕下、元忠子太僕少卿昇遇於永安門、太子脅使從戰、已而被殺。議者未辨逆順、元忠誦言曰:「既誅賊謝天下、雖死鼎鑊所甘心。惟皇太子沒為恨耳。」帝以其嘗有功、且為高宗、武后素所礼、置不問。宗楚客、紀處訥大怒、固請夷其族、不聽。元忠不自安、上政事及国封、詔以特進、齊国公致仕、朝朔望。楚客等引右衛郎将姚廷筠為御史中丞、暴奏反状、繇是貶渠州司馬。楊再思、李嶠皆希順楚客、傅致元忠罪、唯蕭至忠議當申宥之。楚客復遣再思與冉祖雍奏元忠縁逆不宜處内地、監察御史袁守一固請行誅、遂貶務川尉。守一又劾:「天后嘗不豫、狄仁傑請陛下監国、元忠止之、此其逆久萌。」帝謂楊再思曰:「守一非是。事君者一其心、豈有上少疾遽異論哉?朕未見元忠過也。」

  元忠至涪陵、卒、年七十餘。景龍四年、贈尚書左僕射、齊国公、本州刺史。睿宗詔陪葬定陵、以實封一百五十戸賜其子晃。開元六年、謚曰貞。

  元忠始名真宰、以諸生見高宗、高宗慰遣、不知謝即出、儀舉自安、帝目送謂薛元超曰:「是子未習朝廷儀、然名不虚謂、真宰相也。」避武后母諱、改今名。


  韋安石、京兆万年人。曾祖孝寬、為周大司空、鄖国公。祖津、隋大業末為民部侍郎、與元文都等留守洛、拒李密、戰上東門、為密禽。後王世充殺文都而津獨免、密敗、復歸洛。世充平、高祖素與津善、授諫議大夫、検校黄門侍郎、陵州刺史、卒。父琬、仕為成州刺史。

  安石舉明經、調乾封尉、雍州長史蘇良嗣器之。永昌元年、遷雍州司兵参軍。良嗣當国、謂安石曰:「大才當大用、徒勞州県可乎?」薦于武后、擢膳部員外郎、遷并州司馬、有善政、后手制勞問、陟拜徳、鄭二州刺史。安石性方重、不苟言笑、其政尚清嚴、吏民尊畏。

  久視中、遷文昌右丞、以鸞臺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仍侍讀、尋知納言事。時二張及武三思寵橫、安石数折辱之。會侍宴殿中、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博塞后前、安石跪奏:「商等賤類、不當戲殿上。」顧左右引出、坐皆失色、后以安石辭正、改容慰勉。鳳閣侍郎陸元方自以為不及、退告人曰:「韋公真宰相。」后嘗幸興泰宮、議趨疾道、安石曰:「此道板築所成、非自然之固。千金子且誡垂堂、況万乘可輕乘危哉?」后為回輦。長安二年、同鳳閣鸞臺三品、俄又知納言、検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神龍元年、罷政事、俄復同三品、遷中書令、兼相王府長史、封鄖国公、賜封三百戸、加特進、為侍中。中宗與韋后以正月望夜幸其第、賚賜不貲。帝嘗幸安樂公主池、主請御船、安石曰:「御輕舟、乘不測、非帝王事。」乃止。

  睿宗立、授太子少保、改封郇国、復為侍中、中書令、進開府儀同三司。太平公主有異謀、欲引安石、数因其壻唐晙邀之、拒不往。帝一日召安石曰:「朝廷傾心東宮、卿胡不察?」對曰:「太子仁孝、天下所稱、且有大功。陛下今安得亡国語?此必太平公主計也。」帝矍然曰:「卿勿言、朕知之。」主竊聞、乃構飛變、欲訊之、賴郭元振保護、免。遷尚書右僕射兼太子賓客、同三品、俄罷政事、留守東都。

  會妻薛怨婿婢、笞殺之、為御史中丞楊茂謙所劾、下遷蒲州刺史、徙青州。安石在蒲、太常卿姜晈有所請、拒之。晈弟晦為中丞、以安石昔相中宗、受遺制、而宗楚客、韋温擅削相王輔政語、安石無所建正、諷侍御史洪子輿劾舉、子輿以更赦不從。監察御史郭震奏之、有詔與韋嗣立、趙彦昭等皆貶、安石為沔州別駕。晈又奏安石護作定陵、有所盜沒、詔籍其贓。安石歎曰:「祗須我死乃已。」發憤卒、年六十四。開元十七年、贈蒲州刺史。天宝初、加贈左僕射、郇国公、謚文貞。二子:陟、斌。


  陟字殷卿、與弟斌倶秀敏異常童。安石晩有子、愛之。神龍二年、安石為中書令、陟甫十歳、授温王府東閣祭酒、朝散大夫。風格方整、善文辭、書有楷法、一時知名士皆與游。開元中居喪、以父不得志歿、乃與斌杜門不出八年。親友更往敦曉、乃彊調為洛陽令。宋璟見陟歎曰:「盛徳遺範、盡在是矣。」累除吏部郎中、中書令張九齢引為舎人、與孫逖、梁渉並司書命、時號得才。

  遷礼部侍郎。陟於鑒裁尤長。故事、取人以一日試為高下。陟許自通所工、先就其能試之、已乃程考、由是無遺材。遷吏部侍郎、選人多偽集、與正調相冒、陟有風采、擿辨無不伏者、黜正数百員、銓綜號為公平。然任威嚴、或至詈詰、議者訾其峻。又自以門品可坐階三公、居常簡貴、視僚黨謷然。其以道誼合、雖後進布衣與均礼。

  李林甫惡其名高、恐逼己、出為襄陽太守、徙河南採訪使、以判官員錫善訊覆、支使韋元甫工書奏、時號「員推韋状」、陟皆倚任之。俄襲郇国公、坐事貶守鍾離、義陽、後為河東太守。以失職、内怏怏、乃毀廉隅、頗餉謝権倖欲自結。天宝十二載、入考華清宮、楊国忠忌其才、謂拾遺呉豸之曰:「子能發陟罪乎?吾以御史相處。」豸之乃劾陟饋遺事、国忠又使甥壻韋元志左驗、陟惶悸、賂吉温求救、由是倶得罪、陟貶桂嶺尉、坐不行、徙平樂。會安禄山陷洛陽、弟斌沒賊、国忠欲構陟與賊通、密諭守吏、令脅陟使憂死、州豪傑共説曰:「昔張説被竄、匿陳氏以免。今若詔書下、誰敢庇公?願公乘扁舟遁去、事寧乃出、不亦美乎?」陟慨然曰:「命當爾、其敢逃刑?」因謝遣、堅臥不出。

  歳餘、肅宗即位、起為呉郡太守、使者趣追、未至、會永王兵起、委陟招諭、乃授御史大夫、江東節度使。與高適、來瑱會安州、陟曰:「今中原未平、江淮騷離、若不齋盟質信、以示四方、知吾等協心戮力、則無以成功。」乃推瑱為地主、為載書、登壇曰:「淮西節度使瑱、江東節度使陟、淮南節度使適、銜国威命、糾合三垂、翦除兇慝、好惡同之、毋有異志。有渝此盟、墜命亡族、罔克生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神、實鑒斯言。」辭旨慷慨、士皆隕泣。

  永王敗、帝趣陟赴鳳翔。初、季広琛從永王亂、非其本謀、陟表広琛為歴陽太守、尉安之。至是、恐広琛有後變、乃馳往諭詔恩釋其疑、而後趣召。帝雅聞陟名、欲倚以相、及是遷延、疑有顧望意、止除御史大夫。會杜甫論房琯、詞意迂慢、帝令陟與崔光遠、顏真卿按之、陟奏:「甫言雖狂、不失諫臣體。」帝繇是疏之。富平人将軍王去榮殺其県令、帝将宥之、陟曰:「昔漢高帝約法、殺人者死。今陛下殺人者生、恐非所宜。」時朝廷尚新、群臣班殿中、有相弔哭者、帝以陟不任職、用顏真卿代之、更拜吏部尚書。久之、宗人伐墓柏、坐不相教、貶絳州刺史。還授太常卿。呂諲入輔、薦為礼部尚書、東京留守。史思明逼伊、洛、李光弼議守河陽、陟率東京官屬入関避之、詔授吏部尚書、令就保永樂、以圖收復。卒、年六十五、贈荊州大都督。

  陟早有名、而為林甫、国忠擯廢。及肅宗擇相、自謂必得、以後至不用。任事者皆新進、望風憚之、多言其驕倨。及入関、又不許至京師。鬱鬱不得志、成疾、且卒、歎曰:「吾道窮於此乎!」性侈縱、喜飾服馬、侍兒閹童列左右常数十、侔於王宮主第。窮治饌羞、擇膏腴地蓺穀麥、以鳥羽擇米、毎食視庖中所棄、其直猶不減万銭、宴公侯家、雖極水陸、曾不下。常以五采牋為書記、使侍妾主之、其裁答受意而已、皆有楷法、陟唯署名、自謂所書「陟」字若五朵雲、時人慕之、號「郇公五雲體」。然家法脩整、敕子允就学、夜分視之、見其勤、旦日問安、色必怡。稍怠則立堂下不與語。雖家僮数十、然應門賓客、必允主之。

  永泰元年、贈尚書左僕射。太常博士程皓議謚「忠孝」、顏真卿以為許国養親不兩立、不當合二行為謚、主客員外郎歸崇敬亦駁正之。右僕射郭英乂無学術、卒用太常議云。


  斌、父為相時授太子通事舎人。少脩整、好文蓺、容止嚴峭、有大臣體、與陟齊名。開元中、薛王業以女妻之、遷祕書丞。天宝中、為中書舎人、兼集賢院学士、改太常少卿。李林甫構韋堅獄、斌以宗累、貶巴陵太守、移臨汝。久之、拜銀青光禄大夫、列五品。時陟守河東、而從兄由為右金吾衛将軍、縚為太子少師、四第同時列戟、衣冠罕比者。禄山陷洛陽、斌為賊得、署以黄門侍郎、憂憤卒。乾元元年、贈祕書監。

  斌天性質厚、毎朝會、不敢離立笑言。嘗大雪、在廷者皆振裾更立、斌不徙足、雪甚、幾至、亦不失恭。

  子況、少隠王屋山、孔述睿稱之、及述睿以諫議大夫召、薦況為右拾遺、不拜。未幾、以起居郎召、半歳、輒棄官去、徙家龍門。除司封員外郎、稱疾固辭。元和初、授諫議大夫、勉諭到職、数月、乞骸骨、以太子左庶子致仕、卒。況雖世貴、而志沖遠、不為聲利所遷、當時重其風操。


  叔夏、安石兄。通礼家学。叔父太子詹事琨嘗曰:「而能繼漢丞相業矣。」擢明經第、歴太常博士。高宗崩、卹礼亡缺、叔夏與中書舎人賈大隠、博士裴守真譔定其制、擢春官員外郎。武后拜洛、享明堂、凡所沿改、皆叔夏、祝欽明、郭山惲等所裁討。毎立一議、衆咨服之。累遷成均司業。后又詔:「五礼儀物、司礼博士有所脩革、須叔夏、欽明等評處、然後以聞。」進位春官侍郎。中宗復位、轉太常少卿、為建立廟社使、進銀青光禄大夫、累封沛郡公、国子祭酒。卒、贈兗州都督、脩文館学士、謚曰文。子縚。


  縚、開元時歴集賢脩撰、光禄卿、遷太常。

  唐興、礼文雖具、然制度時時繆缺不倫。至顯慶中、許敬宗建言:「籩豆以多為貴、宗廟乃踰于天、請大祀十二、中祀十、小祀八。大祀、中祀、簠、簋、、俎皆一、小祀無。」詔可。二十三年、赦令以籩豆之薦、未能備物、宜詔礼官学士共議以聞。縚請「宗廟籩豆皆加十二」。又言「郊奠、爵容止一合、容小則陋、宜增大之」。

  兵部侍郎張均、職方郎中韋述議曰:「礼:『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咸在。』聖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無限、故為之節、使物有品、器有数、貴賤差降、不得相越。周制:王、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罋、而以四籩、四豆供祭祀。此祀與賓客豊省不得同、舊矣。且嗜好燕私之饌、與時而遷、故聖人一約以礼。雖平生所嗜、非礼則不薦。所惡、是礼則不去。屈建命去祥祭之芰曰:『祭典有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此則礼外之食、前古不薦。今欲以甘旨肥濃皆充於祭、苟踰舊制、其何極焉。雖籩豆有加、不能備也。若曰以今之珍、生所嗜愛、求神無方、是簠、簋可去、而盤、盂、杯、案當御矣。韶、護可抵、而箜篌、笙、笛應奏矣。且自漢以來、陵有寢宮、歳時朔望、薦以常饌、固可盡孝子之心。至宗廟法享、不可變古從俗。有司所承、一升爵、五升散。礼、凡宗廟、貴者以爵、賤者以散、此貴小賤大、以示節儉。請如故。」

  太子賓客崔沔曰:「古者、有所飲食、必先嚴献、未火化、則有毛血之薦、未麴、則有玄酒之奠。至後王、作酒醴、用犧牲、故有三牲、八簋、五齊、九献。然神尚玄、可存而不可測也。祭主敬、可備而不可廢也。蓋薦貴新、味不尚褻、雖曰備物、猶有節制存焉。鉶、俎、籩、豆、簠、簋、尊、罍、周人時饌也、其用通於燕享賓客、周公乃與毛血玄酒共薦。晉中郎盧諶家祭、皆晉日食、則當時之食、不可闕於祀已。唐家清廟時享、礼饌備進、周法也。園寢上食、時膳具陳、漢法也。職貢助祭、致遠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躬稼所入、蒐田親發所中、皆因宜以薦、薦而後食。則濃腴鮮美盡在矣。又敕有司著于令、不必加籩豆之数也。大凡祭器、視物所宜。故大羹、古饌也、盛以、、古器也。和羹、時饌也、盛以鉶、鉶、時器也。有古饌而用時器者、則毛血于盤、玄酒于尊。未有進時饌用古器者、古質而今文、有所不稱也。雖加籩豆十二、未足盡天下之美、而措諸廟、徒以近侈而見訾抵。臣聞墨家者流、出於清廟、是廟貴儉不尚奢也。」

  礼部員外郎楊仲昌、戸部郎中陽伯成、左衛兵曹参軍劉秩等、請如舊礼便。宰相白奏、玄宗曰:「朕承祖宗休徳、享祀粢盛、實貴豊絜。有如不應於法、亦不敢用。」乃詔太常、擇品味可增者稍加焉。縚又請「室加籩、豆各六、毎四時以新果珍饔實之」。制「可」。又詔:「献爵視藥升所容、以合古。」

  二十三年、詔書服紀所未通者、令礼官学士詳議。縚上言:「礼喪服:舅、緦麻三月。從母、小功五月、伝曰:『何以小功、以名加也。』而堂姨、舅母、恩所不及焉。外祖父母、小功五月、伝曰:『何以小功、以尊加也。』舅、緦麻三月、皆情親而屬疏也。外祖正尊、服同從母。姨、舅一等、而有輕重。堂姨、舅親未疏、不相為服。親舅母不如同爨。其亦古意有所未暢。且外祖小功、此為正尊、請進至大功。姨、舅儕親、服宜等、請進舅至小功。堂姨舅以疏降親舅從母一等。親舅母古未有服、請從袒免。」

  於是韋述議曰:「自高祖至玄孫并身謂之九族。由近及遠、差其輕重、遂為五服。伝曰:『外親服皆緦。』鄭玄曰:『外親之服異姓、正服不過緦。』外祖父母小功、以尊加。從母小功、以名加。舅、甥、外孫、中外昆弟、皆緦。以匹言之、外祖則祖也、舅則伯叔也、父母之恩不殊、而獨殺於外者有以也。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則父母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大夫則知尊祖、諸侯及太祖、天子及始祖。聖人究天道、厚祖禰、繋姓族、親子孫、則母黨之於本族、不同明甚。家無二尊、喪無二斬、人之所奉、不可貳也。為人後、降其父母喪。女子嫁、殺其家之喪。所存者遠、抑者私也。若外祖及舅加一等、而堂舅及姨著服、則中外其別幾何?且五服有上殺之義、伯叔父母服大功、從父昆弟亦大功、以其出於祖、服不得過於祖也。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從祖昆弟皆小功、以其出於曾祖、服不得過曾祖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昆弟皆緦、以其出於高祖、服不得過高祖也。堂姨、舅出外曾祖、若為之服、則外曾祖父母、外伯叔祖父母亦可制服矣。外祖至大功、則外曾祖小功、外高祖緦。推而広之、與本族無異。棄親録疏、不可謂順。且服皆有報、則堂甥、外曾孫、姪女之子皆當服。聖人豈薄其骨肉恩愛哉?蓋本於公者末於私、義有所斷、不得不然。苟可加也、則可減也、如是、礼可隳矣。請如古便。」楊仲昌又言:「舅服小功、魏徴嘗進之矣。今之所請、正同徴論。堂舅、堂姨、舅母、皆升袒免、則外祖父母進至大功、不加報於外孫乎?外孫而報以大功、則本宗之庶孫用何等邪?」

  帝手敕曰:「朕謂親姨、舅服小功、則舅母於舅有三年之喪、不得全降於舅、宜服緦。堂姨、舅古未有服、朕思睦厚九族、宜袒免。古有同爨緦、若比堂姨、舅於同爨、不已厚乎?伝曰:『外親服皆緦。』是亦不隔堂姨、舅也。若謂所服不得過本、而復為外曾祖父母、外伯叔父母制服、亦何傷?皆親親敦本意也。」

  侍中裴耀卿、中書令張九齢、礼部尚書李林甫奏言:「外服無降、甥為舅母服、舅母亦報之。夫之甥既報、則夫之姨、舅又當服、恐所引益疏。臣等愚、皆所不及。」詔曰:「從服六、此其一也。降殺於礼無文、皆自身率親為之数。姨、舅屬近、以親言之、亦姑伯之匹、可曰所引疏耶?婦人從夫者也、夫於姨舅既服矣、從夫而服、是謂睦親。卿等宜熟計。」耀卿等奏言:「舅母緦、堂姨舅袒免。請準制旨、自我為古、罷諸儒議。」制曰:「可。」

  初、帝詔歳率公卿迎氣東郊、至三時、常以孟月讀時令於正寢。二十六年、詔縚月奏令一篇、朔日於宣政側設榻、東向置案、縚坐讀之、諸司官長悉升殿坐聽。歳餘、罷。

  高宗上元三年、将祫享。議者以礼緯三年祫、五年禘。公羊家五年再殷祭。二家舛互、諸儒莫能決。太学博士史玄璨曰:「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薨。文公之二年八月丁卯、大享。公羊曰:『祫也。』則三年喪畢、新君之二年當祫、明年當禘群廟。又宣公八年、禘僖公。宣公八年皆有禘、則後禘距前禘五年。此則新君之二年祫、三年禘爾。後五年再殷祭、則六年當祫、八年禘。昭公十年、齊歸薨。十三年、喪畢當祫、為平丘之會。冬、公如晉、至十四年祫、十五年禘。伝曰『有事於武宮』是也。至十八年祫、二十年禘。二十三年祫、二十五年禘。昭公二十五年『有事於襄宮』是也。則禘後三年而祫、又二年而禘、合於礼。」議遂定。後睿宗喪畢、祫於廟。至開元二十七年、禘祭五、祫祭七。是歳、縚奏:「四月嘗已禘、孟冬又祫、祀礼叢数、請以夏禘為大祭之源。」自是相循、五年再祭矣。

  縚終太子少師。


  抗者、安石從父兄子。弱冠舉明經、累官吏部郎中。景雲初、為永昌令、輦轂繁要、抗不事威刑而治、前令無及者。遷右御史臺中丞、邑民詣闕留、不聽、乃立碑著其惠。開元三年、自太子左庶子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授黄門侍郎。河曲胡康待賓叛、詔持節慰撫。抗於武略非所長、稱疾逗留、不及賊而返。俄代王晙為御史大夫、兼按察京畿。弟拯方為万年令、兄弟領本部、時以為榮。坐薦御史非其人、授安州都督、改蒲州刺史。入為大理卿、進刑部尚書、分掌吏部選、卒。抗歴職以清儉、不治産、及終無以葬、玄宗聞之、特給槥車。贈太子少傅、謚曰貞。

  所表奉天尉梁昇卿、新豊尉王倕、華原尉王燾、皆為僚屬、後皆為顯人。昇卿渉学工書、於八分尤工、歴広州都督、書東封朝覲碑、為時絶筆。倕累遷河西節度使、天宝中、功聞于邊。它所辟舉、如王維、王縉、崔殷等、皆一時選云。


  郭震字元振、魏州貴郷人、以字顯。長七尺、美須髯、少有大志。十六、與薛稷、趙彦昭同為太学生、家嘗送資銭四十万、會有縗服者叩門、自言「五世未葬、願假以治喪」。元振舉與之、無少吝、一不質名氏。稷等嘆駭。

  十八舉進士、為通泉尉。任俠使氣、撥去小節、嘗盜鑄及掠賣部中口千餘、以餉遺賓客、百姓厭苦。武后知所為、召欲詰、既與語、奇之、索所為文章、上宝劍篇、后覽嘉歎、詔示学士李嶠等、即授右武衛鎧曹参軍、進奉宸監丞。

  會吐蕃乞和、其大将論欽陵請罷四鎮兵、披十姓之地、乃以元振充使、因覘虜情。還、上疏曰:

    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国家所患、唯吐蕃與默啜耳、今皆和附、是将大利於中国也。若圖之不審、害且隨之。欽陵欲裂十姓地、解四鎮兵、此動靜之機、不可輕也。若直遏其意、恐邊患必甚於前、宜以策緩之、使其和望勿絶、而惡不得萌、固當取捨審也。夫患在外者、十姓、四鎮是也。患在内者、甘、涼、瓜、肅是也。関隴屯戍、向三十年、力用困竭、脱甘、涼有一日警、豈堪広調發耶?

    善為国者、先料内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内、然後安平可保。欽陵以四鎮近己、畏我侵掠、此吐蕃之要。然青海、吐渾密邇蘭、鄯、易為我患、亦国家之要。今宜報欽陵曰:「四鎮本扼諸蕃走集、以分其力、使不得併兵東侵。今委之、則蕃力益彊、易以擾動。保後無東意、當以吐渾諸部、青海故地歸於我、則俟斤部落還吐蕃矣。」此足杜欽陵口、而和議未絶。且四鎮久附、其倚国之心、豈與吐蕃等?今未知利害情實而分裂之、恐傷諸国意、非制御之算。

后從之。

  又言:「吐蕃倦徭戍久矣、咸願解和。以欽陵欲裂四鎮、專制其国、故未歸款。陛下誠能歳發和親使、而欽陵常不從、則其下必怨、設欲大舉、固不能、斯離間之漸也。」后然其計。後数年、吐蕃君臣相猜攜、卒誅欽陵、而其弟賛婆等來降、因詔元振與河源軍大使夫蒙令卿率騎往迎。授主客郎中。

  久之、突厥、吐蕃聯兵寇涼州、后方御洛城門宴、邊遽至、因輟樂、拜元振為涼州都督、即遣之。初、州境輪広纔四百里、虜來必傅城下。元振始於南硤口置和戎城、北磧置白亭軍、制束要路、遂拓境千五百里、自是州無虜憂。又遣甘州刺史李漢通闢屯田、盡水陸之利、稻收豊衍。舊涼州粟斛售数千、至是歳数登、至匹縑易数十斛、支廥十年、牛羊被野。治涼五歳、善撫御、夷夏畏慕、令行禁止、道不舉遺。河西諸郡置生祠、揭碑頌徳。

  神龍中、遷左驍衛将軍、安西大都護。西突厥酋烏質勒部落盛彊、款塞願和、元振即牙帳與計事。會大雨雪、元振立不動、至夕凍冽。烏質勒已老、数拜伏、不勝寒、會罷即死。其子娑葛以元振計殺其父、謀勒兵襲撃、副使解琬知之、勸元振夜遁、元振不聽、堅臥營為不疑者。明日、素服往弔、道逢娑葛兵、虜不意元振來、遂不敢逼、揚言迎衛。進至其帳、脩弔贈礼、哭甚哀、為留数十日助喪事、娑葛感義、更遣使献馬五千、駝二百、牛羊十餘万。制詔元振為金山道行軍大総管。

  烏質勒之将闕啜忠節與娑葛交怨、屢相侵、而闕啜兵弱不支。元振奏請追闕啜入宿衛、徙部落置瓜、沙間。詔許之。闕啜遂行。至播仙城、遇經略使周以悌、以悌説之曰:「国家厚秩待君、以部落有兵故也。今獨行入朝、一羇旅胡人耳、何以自全?」乃教以重宝賂宰相、無入朝。請發安西兵導吐蕃以撃娑葛。求阿史那献為可汗以招十姓。請郭虔瓘使拔汗那蒐其鎧馬以助軍、既得復讎、部落更存。闕啜然之、即勒兵撃于闐坎城、下之。因所獲、遣人間道齎黄金分遺宗楚客、紀處訥、使就其謀。元振知之、上疏曰:

    国家往不與吐蕃十姓、四鎮而不擾邊者、蓋其諸豪泥婆羅等屬国自有攜貳、故賛普南征、身殞寇庭、国中大亂、嫡庶競立、将相爭権、自相翦屠、士畜疲癘、財力困窮、顧人事、天時兩不諧契、所以屈志於漢、非實忘十姓、四鎮也。如其有力、後且必爭。今忠節忽国家大計、欲為吐蕃郷導主人、四鎮危機恐從此啓。吐蕃得志、忠節亦當在賊掌股、若為復得事我哉?往吐蕃於国無有恩力、猶欲爭十姓、四鎮。今若効力樹恩、則請分于闐、疏勒者、欲何理抑之?且其国諸蠻及婆羅門方自嫌阻、藉令求我助討者、亦何以拒之?是以古之賢人、不願夷狄妄惠、非不欲其力、懼後求無厭、益生中国事也。臣愚以為用吐蕃之力、不見其便。

    又請阿史那献者、豈非以可汗子孫能招綏十姓乎?且斛瑟羅及懐道與献父元慶、叔僕羅、兄俀子、倶可汗子孫也。往四鎮以他匐十姓之亂、請元慶為可汗、卒亦不能招來、而元慶沒賊、四鎮淪陷。忠節亦嘗請以斛瑟羅及懐道為可汗矣、十姓未附而碎葉幾危。又吐蕃亦嘗以俀子、僕羅并拔布為可汗矣、亦不能得十姓而皆自亡滅、此非它、其子孫無惠下之才、恩義素絶故也。豈止不能招懐、且復為四鎮患、則冊可汗子孫其效固試矣。献又遠於其父兄、人心何繇即附、若兵力足取十姓、不必要須可汗子孫也。

    又請以郭虔瓘蒐兵税馬於拔汗那。往虔瓘已嘗與忠節擅入其国、臣時在疏勒、不聞得一甲一馬、而拔汗那挾忿侵擾、南導吐蕃、将俀子、以擾四鎮。且虔瓘住至拔汗那国、四面無助、若履虚邑、猶引俀子為敝。況今北有娑葛、知虔瓘之西、必引以相援、拔汗那倚堅城而抗于内、突厥邀伺于外、虔瓘等豈能復如往年得安易之幸哉?

疏奏不省。

  楚客等因建遣攝御史中丞馮嘉賓持節安撫闕啜、以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以牛師為安西副都護、代元振領甘、涼兵、召吐蕃併力撃娑葛。娑葛之使娑臘知楚客謀、馳報之。娑葛怒、即發兵出安西、撥換、焉耆、疏勒各五千騎。於是闕啜在計舒河與嘉賓會、娑葛兵奄至、禽闕啜、殺嘉賓、又殺呂守素於僻城、牛師於火燒城、遂陷安西、四鎮路絶。元振屯疏勒水上、未敢動。楚客復表周以悌代元振、且以阿史那献為十姓可汗、置軍焉耆以取娑葛。娑葛遺元振書、且言:「無仇于唐、而楚客等受闕啜金、欲加兵撃滅我、故懼死而。且請斬楚客。」元振奏其状。楚客大怒、誣元振有異圖、召将罪之。元振使子鴻間道奏乞留定西土、不敢歸京師。以悌乃得罪、流白州、而赦娑葛。

  睿宗立、召為太僕卿。将行、安西酋長有剺面哭送者、旌節下玉門関、去涼州猶八百里、城中爭具壺漿歡迎、都督嗟歎以聞。景雲二年、進同中書門下三品、遷吏部尚書、封館陶県男。先天元年、為朔方軍大総管、築豊安、定遠城、兵得保頓。明年、以兵部尚書復同中書門下三品。

  玄宗誅太平公主也、睿宗御承天門、諸宰相走伏外省、獨元振総兵扈帝、事定、宿中書者十四昔乃休。進封代国公、實封四百戸、賜一子官、物千段。俄又兼御史大夫、復為朔方大総管、以備突厥。未行、會玄宗講武驪山、既三令、帝親鼓之、元振遽奏礼止、帝怒軍容不整、引坐纛下、将斬之。劉幽求、張説扣馬諫曰:「元振有大功、雖得罪、當宥。」乃赦死、流新州。開元元年、帝思舊功、起為饒州司馬、怏怏不得志、道病卒、年五十八。十年、贈太子少保。

  元振雖少雄邁、及貴、居處乃儉約、手不置書、人莫見其喜慍。建宅宣陽里、未嘗一至諸院厩。自朝還、對親欣欣、退就室、儼如也。距国初仕至宰相而親具者、唯元振云。


  賛曰:魏、韋皆感概而奮、似矣。及在昏上側臣間、臨機會、不一引手揕姦邪之謀、誠可鄙哉。至后豔主以烝譖撼宗社、亦不肯從也。古所謂具臣者、諒乎!元振功顯節完、一跌未復、世恨其蚤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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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更新:2008年06月11日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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